疏竹:“老夫人也为七娘的事气得不轻,心疾都发作了,好在这几日已经好些。夫人也清减了一些,好在无恙,夫人对着婢千叮咛万嘱咐,请娘务必保重,好好侍奉太殿,别再耗神为七娘抄经了。”
阮月微红着眶,真正心疼自己的也只有母亲了。
她又问:“孙姨娘怎么样?”
疏竹:“伤心自是伤心的,不过娘不必担心,她在府不愁吃穿,伤心过一阵也就看开了。”
阮月微又问了府诸人的近况,最后才状似不经意:“六妹妹还好吧?”
疏竹以袖掩,偷偷一笑:“婢听三房的连翘说,六娘最近可不大兴,前日为了一小事摔了越州窑的杯,昨日又撕了两幅画,发落了两个人,今日称病,都没和姊妹们一同去祭奠七娘。”
她压低声音:“了七娘这档事,府上不好立即又送个人来,至少得等个一年半载事过去吧?便是老夫人再偏疼六娘,也不能不顾侯府颜面立即把她送来。六娘年岁摆在那里,再耗去,便是她自己肯,三夫人也不肯。听说三夫人已经在替她张罗着相看夫婿了。”
阮月微虽然一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直到此时听到确切消息,心里一块石方才落了地。
宁远侯府女儿虽多,年貌才都合适的却也不多,能取代她的更只有阮六娘一个。这回的事虽然闹得太有些不豫,但至少六娘无望,过个一年半载待风波平息,面两个庶妹也及笄了,挑一个合适的便是。
她那六堂妹心气傲,从小便是如此,事事都要与她较劲,原本以为能嫁给齐王,谁知婚事迟迟不能定来,齐王转就去征淮西了,打完淮西回京她以为苦尽甘来了,结果桓煊一心只有那外宅妇,仍旧不愿娶,如今可好了,齐王失了兵权,成了个富贵闲人,今上还在,太不好轻举妄动,将来太御极,他的场可想而知。
阮月微如今想起桓煊心还一揪一揪地作痛,可想到他如何对待自己,便有一大仇得报的快意。
男风得意之时,自有一由而外的气势,齐王兵权一解,压在太心的大石终于挪开,他整个人也显得英姿发,倒是叫人忽略了他的相貌。
虽然他没有先前那般温柔贴,但阮月微反而越看他越觉意气风发、英武非凡,把一颗心慢慢转回了他上。
……
宁远侯府的事并未引起什么波澜,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死了便死了,便如一颗小石投大湖里,引不起微澜。
一转,安城已是尚余、夏景初丽。
常安坊山池院的莲荷默默地开了满池,可惜再没有人去看一。
桓煊除了偶尔请安,一直在齐王府闭门不。他原本兼数职,除了神翼军统帅之外还有别的官职在,但上至皇帝,至朝臣,似乎都忘了这回事。
原本门若市的齐王府,如今却是车稀疏,除了三不五时奉皇帝之命来探问的官、请脉的尚药局医官之外,只有大公主和桓明珪偶尔来拜访。
短短数月,齐王似乎又回到了刚建府时的光景——那时候他才十多岁,既不受也不起,个富贵闲人未尝有什么不足,可如今却不一样,他曾经手握十万兵,平定安西四镇,讨平淮西藩镇,建不世之功。
任谁尝过权柄在握的滋味,这样陡然从巅峰落到低谷,都很难平心以对。
何况他先前已得罪了太,他日今上归天,太登基,可想而知他会是什么场。
这日看起来也不太远了。
往年皇帝夏在蓬莱,秋才去骊山温泉休养,今年却是一五月便去骊山,命太监国,将朝政都给了儿。
连迈都暗暗焦急起来,只有桓煊本人仍旧无动于衷。
自打从幽州回来,将山池院上了锁,他似乎就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
他仍旧每日清晨起来习骑、刀剑,读书习字,自己和自己对弈,就班地过着日,他甚至很少饮酒,只在大公主或豫章王来访时陪着客人小酌,他也不再茶饭不思,夜里不再辗转难眠,痛苦的源像是已从他心底彻底除,连同他的心一起了去。
他就像个定的老僧,又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仿佛有看不见的绳牵着他,牵一,他便动一。
直到五月末,随着一场瓢泼大雨,一个震动朝野的消息从河朔传至安,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萧泠还活着。
消息传至齐王府时,桓煊死似的神终于起了微澜,不过也仅此而已。
其他人就不似他这般镇定淡然了。
皇帝连夜将太和一重臣召到骊山温泉商议。
这时他终于想起三已经在府上将养了数月,什么病都该痊愈了,便即派官带着御医,快加鞭去王府给齐王殿请脉。
脉象果然旺健,皇帝立即想起他还兼着几个文武官职,便即将他召到了骊山。
太已经数月未见弟弟,对手败将,他一向吝于多看一。
然而在飞霜殿见到桓煊时,他却暗暗吃了一惊,他脸上已经没了从幽州回京时的病容,格也已恢复如初,整个人锋芒敛,沉静澹远,与他想象的一蹶不振、落魄颓然大相径。
太刹那间生一绝望,他或许可以毁掉他的一切,剥夺他的一切,让他失去权势,失去帝心,近乎一无所有,可有些骨里的东西却是他怎么也夺不去的。
他旋即便稳住了心神,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有命在罢了,人死灯灭,无论什么人死后都是一堆朽骨,他兄如是,桓煊亦如是,他只要耐心等待这一天。
桓煊向皇帝和太行了礼,便即退至一旁。
皇帝向众人:“河朔的事想必诸位都已听说了,萧泠还活着。”
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许多人听说后仍旧半信半疑,疑心是有人假借萧泠之名起事,毕竟她的声名在河朔三镇无人能及。
可如今皇帝如此一说,他们便知此事不假,俱都面面相觑。
皇帝猜到他们所想,苦笑:“能在两月之连数城,几乎兵不血刃就把薛郅退至镇州,除了萧泠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诸卿说说看,河朔的局面朝廷该当如何置。”
他虽然这么问,但在场的臣僚都知,既然萧泠活着,朝廷能的事委实没剩多少。
萧泠不是萧同安,也不是薛郅,她在河朔三镇的人望不是一般人可比,在三镇可谓一呼百应,一听说她活着,好几个守城的将领不战而降,可谓望风披靡。
朝廷可以用敕封来拿萧同安和薛郅,却不能对着萧泠故技重施,即便没有朝廷敕封,她的节度使之位也稳如泰山——何况薛郅尚未得到朝廷正式敕封,说起来萧泠才是名正言顺的节度使。
朝廷再要派官监军,或者暗挑拨三镇将领斗,几乎已不可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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