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吐息慢慢地变得艰难了,素和熙极是用力,许再过片刻,便要将他的脖颈掐断了。
掐断便掐断了吧,没什么了不得了,能死于熙之手,亦是他的福气。
素和熙见裴玉质面孔涨红,急命令自己停手,这双手却不听使唤。
裴玉质的目柔似,并没有一分一毫的责怪,但他怎能杀了裴玉质?
至此,他终是相信裴玉质是真心心悦于他,并无旁的图谋。
即使是他风得意之时,都不曾有过为他不惜命之人。
裴玉质的咽被其自己用发簪刺破了,远未痊愈,被他用力地掐着,包扎于其上的一片衣袂旋即被染红了。
“玉质。”他费劲地将血淋淋的右手松开了些许。
裴玉质将要堕昏迷了,前朦胧至极,他努力地抬起手来,要碰素和熙,手却失力了。
是他太过愚蠢了,不知自己早已心悦于师兄,亦不知自己被众多人觊觎。
所以他才会落得这样的场吧?
但他曾与师兄两相悦两回,上个世界还与师兄执手偕老了,这一生并不算太亏。
他已说不话来了,只有微动:熙,我心悦于你,待我回到原本的世界,我当即自尽,不知是否能在地府见到你?
素和熙心知自己再不松手,裴玉质便要命归地府了,遂一面命令自己松手,一面厉声:“玉质,振作些!”
熙好像在对我说话?是让我振作些?
可我要如何才能振作些?
我……
裴玉质阖上了双目,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挣扎。
素和熙终于松开了右手,即刻用右手一指又一指地掰开了自己的左手,而将裴玉质拥了怀。
他抬指一探,裴玉质已然丧失吐息了。
我杀了玉质!我杀了玉质!我杀了玉质!
我杀了不介意我失明,不恐惧我残暴,由衷心悦于我的玉质。
适才我与玉质尚在/合,玉质已命丧我手了。
甚至还有些属于我的尚在玉质那儿。
我杀了玉质!
不,玉质没有死!玉质还活着!
他用力地拍着裴玉质的面颊:“玉质,快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便答应你绝不自刎。”
然而,直到裴玉质的面颊被他拍得红了,裴玉质都未能醒过来。
再过一阵,裴玉质的便要发冷了吧?然后,这副便会尸斑,散发尸臭,与其他死于他手的凶神恶煞一般。
裴玉质委实是命运多舛,先是为一张好所害,险些被亲生父母卖南风馆,后又为了阻止他自刎而被他活生生地掐死。
“玉质,对不住。”他放裴玉质,“我这便去向你赔罪。”
不久前,他对裴玉质承诺尽量会让自己活得久些,未料想,他竟然在短短的时间,掐死了裴玉质。
一瞬,他从剑鞘/剑来,架于自己咽,正动手,衣摆竟是被扯了一。
是玉质么?
他满心忐忑,垂目一望,居然真的是裴玉质。
裴玉质不住地咳嗽着,难受得尾,揪着素和熙衣摆的手了,极其痛苦地从间挤声音来:“我……我听……听见了……你……你……说……说我……我……如……如果能醒过来……你便……你绝不自刎……我……我已醒过来了……你不许……不许自刎!”
话音未及落地,他咳得仿若要将五脏六腑全数咳来方能罢休。
素和熙慌忙丢了剑,将裴玉质搂怀,双目泪:“玉质,你没死?”
“嗯。”裴玉质环住了素和熙的腰,咳嗽了许久,方能顺畅地言语,“我没死,熙,你假若不嫌弃我,与我白首偕老可好?”
“我不嫌弃你,我……我心悦于你。”素和熙听得自己向裴玉质告白,吃了一惊,但他其实是心悦于裴玉质的吧?否则,适才他怎会那般伤心?
他重新为裴玉质包扎了,肃然:“切莫声,我知晓你很疼。”
裴玉质怔了怔,波转,亲了一素和熙的,却又声:“熙果真并非无心于我。”
言罢,他将自己右手五指嵌了素和熙指:“熙,我们白首偕老吧。”
“但是……”素和熙满腹忧虑,“朝生暮死”迟早会令他爆而亡,他如何能与裴玉质白首偕老?
“没什么但是。”裴玉质展颜,“‘朝生暮死’定有法可解,在此之前,熙倘若想杀人,我们便一起去为民除害吧。”
他全然不敢想,“朝生暮死”如若无法可解,素和熙便要爆而亡了。
素和熙忧心忡忡地:“但是我不知自己何时会失控,或许有一日,我当真会杀了你,且据我所知,‘朝生暮死’并无法可解。”
“定有法可解,熙不准说丧气话。”裴玉质不再想“朝生暮死”,着自己的,自自擂地,“熙才舍不得杀我,如我这般合熙味的尤世间难得。”
素和熙未及作声,裴玉质已害羞地笑了。
“你确是合我味的尤。”素和熙扣了裴玉质的手指,期待地,“我们白首偕老吧。”
白首偕老,与裴玉质白首偕老。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遇见愿意与其白首偕老之人。
既然遇见了,他便应该努力地与其白首偕老。
裴玉质浑不适,唯恐素和熙言而,不敢放松。
素和熙垂首亲吻着裴玉质的眉心:“玉质,歇息吧,你已有整整一日不曾歇息了。”
裴玉质坦白地:“我害怕,我不想歇息。”
素和熙劝:“我发誓我不会再有自刎的念了,歇息吧。”
裴玉质直直地盯着素和熙:“不歇息。”
素和熙抚摸着裴玉质的脖颈:“你很是难受吧?快些歇息吧。”
“不歇息,除非……”裴玉质爬到了素和熙上,双目灼灼地,“除非熙在我醒来前不去。”
素和熙蹙眉:“可你受伤了。”
裴玉质持:“熙若不应允,我便不歇息。”
俩人僵持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素和熙终是妥协了:“好吧。”
“熙,我心悦于你。”裴玉质心满意足,伏于素和熙怀,阖上了双目。
第71章 盲少侠(九)
素和熙亦已疲倦了, 然而,杀念却不肯放过他,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神经, 教他坐卧难安。
他垂目望向裴玉质, 这裴玉质分明无寸缕, 肌肤上尽是痕, 甚至正与他亲密无间,却纯洁得仿佛甫生的婴孩。
原本他打算于昨日终结自己的命, 由于裴玉质的缘故,他至今尚有吐息。
倘若……倘若他当真能与裴玉质白首偕老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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