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嫂辛苦了。今天吃什么？赵忘殊松散后脑的抓髻，藏在发间的气开，冲一在早的奇异又腥膻的躁意。形颀的女将脊背松柏般直，家常外衫都像撑了轻甲的弧度。她的手指纤，肤像微微白的净宣纸。柔韧，灵，篦梳一般，从松烟墨一样的发里梳拢而。

    白芷清心里一动，觉得小姑的手像是从她心底到心尖过了一遍，提起来的那气梗在，又叫白的气给堵了回去。......你吃的。她忽然说不清楚自己了什么吃，反正翻来覆去就那几样甜。用赵忘殊的话来说，在军帐里吃够了苦，回家还不是得甜甜嘴？我看看。赵小将军俯去，散在背后的发到日光里。

    还是糖蒸酥酪好啊。她满足地抬起，喟叹像是从腔升起来，飘忽的，慵懒的，一就散了。她舒展着，抻平髀间每一寸堆叠的酸疼，挤压骨里藏的，冰凉的荒漠余恨。        京城的天相较北漠来说，舒服得让人想要。

    忘殊，你我姑嫂之间向来无隙，有些事便直言了。

    忘殊，你的期是什么时候？婆婆既已仙逝，便是我来替你安排这些了。你从前在军是什么安排？喜好男还是女？你也17了，房里总该安排个人......

    嫂。赵忘殊微微笑着打断了白芷清的话，你很张？

    你一张就会说很多。看起来条分缕析是，其实你很张。她了个金丝红豆卷，慢悠悠地说，嫂你嫁来没两天给人训话，赏罚分明井井有条，但我看见，你手在抖。

    白芷清被哽住一时无话，一丝恼恨而不自觉。

    开玩笑的嫂。红豆沙糜烂地层叠在齿间，我还没有期呢......这事不着急。        一个刚束发就被扔在战场锤炼的孩慢慢大，烧刀和膻羊已经是最规格的馈赠了。她完全从新兵起来，不知呑嚼过多少冻土冰河。

    白芷清倒是从未料到这。京城锦衣玉的纨绔十三四便在楼辗转，耻于的样玩得层不穷。那也该早日备人来，免得到时......

    知了，嫂安排就好。绿的草地挣不开隔夜的冬霜，又蔫蔫地伏来。        她的睛，冷淡而邃，像孟的湖。薄冰支离破碎，在其却能窥见枯柳芽。        白芷清倚在贵妃榻上，原本打算眯一会，帘幕一遮，原本松散的思绪黏着成浆糊，堆在脑海有着闷钝的痛。她嫁过来快有一年，夫君只在房之夜碰过她一次。

    她最初也迷茫过，后来便顾不得了。嫁来前赵家凶名在外，说骁勇善战的赵大将军赵其巍实则是嗜血罗刹，白枪的赵小将军是冷血阎罗。白芷清认为这等诡谲的说法倒也不是空来风。毕竟赵家军大捷归城那一日，任凭是再能说会的说书人，也是惊得再讲不半个字。

    她仍记得那日她大胆地扮了男模样，遥遥地在茶楼看过去。

    无关或有关风月，一视线黏着在城门，屏息以待着那早已被捧上神坛的赵将军。他纵横四野，他睥睨八荒，他决胜于千里之外。还有他的妹妹凤麟角般的女乾元，独走单骑，骏枪。诸多，淋漓地汇成京都少年少女关于战场的一段绮梦。那里只有一簇烽火，一个以一当百的神话。至于血，泪，肃穆军容，生离与死别

    他们看不见啊。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赵家军终于了城门，喧杂的街倒只留枯风助兴。地，黄叶在砖石上嚓嚓响。那腥味的铠甲，满面的刀疤，整齐到乏味的脚步，啪啪啪啪，开边的军靴底还踩着红黑的土。安静，安静到喑哑，嘴都抿成一伤疤。百姓愕然，放去的礼炮收不回来，红的炮纸稽地挂在玄的铠甲上，也没换来赵家军的一声响。

    那赵将军呢？小赵将军呢？几乎是迫切地，无数双睛急匆匆转，想要从一堆陶土人里找活气。鲜衣怒，少年将军，微微笑着接年轻姑娘的手帕香来呀！来呀！

    然后他们终于寻到了，小赵将军的背上不是枪，是一凝着遍黑血，钉磷磷的狼牙。三臂，半。她握着它，像握人的手。

    小赵将军看着玉砌朱阁，窸索鬓影，仰起笑了笑，森白的牙齿。

    红楼简直快哭声来。

    赵忘殊，自领五十鞭。赵将军开了，念的不是俗世风月，只消是烈火烹油。        连勒都是无声。赵家军凝成一块冰，伫立在街间。三十鞭，打的是你漠视军规；二十鞭，打的是你耽误军程。赵将军端坐在上，笔直像块山石，可有异议？

    小赵将军单膝跪着，低了去。第一声鞭响刺破天穹，划一风。

    赵将军当着京城几万民众的面，鞭笞他的亲妹妹，只因为小赵将军抬，对姑娘们笑了笑。        一瞬间人烟散去，言四起。早结亲的人家恨不得说自家儿女重病亡，递了帖的老爷夫人不像来客倒像是求饶。仿佛赵家是阿鼻狱，一去就得被万箭穿心。

    白芷清没法，她得嫁，聘礼换二弟的赌资三妹的嫁妆。一个庶女，嫁给车骑大将军，还委屈你了不成？她看着姨娘躲闪疲惫的睛，地叹了气。

    这是什么样的一场亲事。喜娘的吉祥话打着颤，压床的童男女哭个半死。撒在地上的糖和铜钱，孤零零地死在路旁泛着利的光。而后白芷清等在房里，掌纹密布的手抚上她的脸。

    她丈夫的齿习惯在她后颈连，却发现除了薄的一无所有。大陈不兴坤泽主母。庸既贤能持家又没有每月的负累，娶妻娶庸才是孝悌之。他大约是知的，也不会为难自己。白芷清在细密的刺痛里边气边安自己。龙凤烛未灭，她看到赵其巍的嘴抿，脸庞忽明忽暗，像是佛堂的一豆灯火有了生命，顽地扑在他脸上。

    他杀人如麻，却看似无无般有了佛，倚在磐石边不再看你一。

    赵老将军和赵夫人早已眠在北方大漠，因此早晨自也没有敬茶这一说。只需给小姑见面礼，隔两天敲打一番人便要正式掌了馈。她通常卯时一刻起。天刚蒙亮，床榻另一侧便一片冰凉。

    他竟起得这样早吗？白芷清匆匆梳洗过后来到坐定正厅首，只见逆着薄亮的日光走来一个挑的影。

    嫂好。

    她的声音略哑，像咽了一小块开的银丝碳。丹凤，且直的鼻梁，丰的，无比肖像她的兄。并有一通的气派，像山雪原的松柏在日潺潺里抖落上的积雪，给人一如释重负的舒畅。白芷清递过去她的礼，是手制的玄鹤纹的披风，

    谢谢嫂。

    她只着棉白的亵衣，晨练后的度被暂时裹在披风里。她的脸薄红，像海棠浅浅地染在浮云里。

    然后便说不清楚哪一日，她们约着在书房手谈几局。赵忘殊喝了几盅梨白，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