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着,屋外的雪仍在着,到了大半夜才停。
这一晚老爷照样没来,四姨娘骂了几声,气哼哼地睡了。迎霜好不容易落得一会儿清闲,本准备也洗洗睡,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臼气儿了。
手臼了端盆都疼,这夜她便没洗漱,骂骂咧咧地睡过去了。
第17章 大院儿
翌日清晨,迎霜起了个大早。手已经不臼了,她便早早地端盆洗漱了。这一次刷牙的时候,迎霜刷得格外的仔细,恨不得把牙齿翻开来一颗颗刷个净。梳时却温柔许多,将发揽在前,用木梳细细地梳理着。等梳理好了,迎霜便抬起右手顺着脖将发揽回了背后,扎了个辫儿。
衣服都穿好,从到脚整理净迎霜才跨自己的小屋往四姨娘屋里去了。打火,烧煤,将火炉一个个的燃了,才去叫四姨娘起来。
四姨娘洗漱时,想起昨晚老爷又没来,指不定去了哪个小院,顿时愠气结。一转又看到迎霜今天扎了个油光儿的大辫,更是气不打一来。直接把盆一脚踹翻,怒吼:“这大冬天的,都烧不好啦。成啊,欺负我是新门的吧。我这就去找老爷!”
迎霜正背对着四姨娘在绞另一个盆里的帕,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浇了一。最开始她有些茫然无措,不过听到四姨娘惯常的尖酸刻薄话后,她就什么都懂了。
打了她一大早起来打理好的仪容,衣服领全都了。迎霜绞帕的手越握越,手掌着棉布发一阵细微却刺耳的支呜声。
四姨娘见迎霜没啥反应,冷哼了一声:“哟,真以为以前在太太跟前呆了两三年了不起啊,不过是个使丫鬟,还真以为自己上得了台面?”
四姨娘又踢了一脚盆,冷冷:“我的袜都打了,还不快去给我拿条新的!真是没力见儿的东西!”
迎霜仍背对着她,迅速变凉后的冰冷夹杂着一刀刻斧凿的羞辱狠狠地刮着她。
“怎么啦?哑啦还是瘸了啦?我这个当主的还不了你啦?
“老爷呀,你来看看呀,你才几天不来看我,这些人就要翻到我上去了呀!”
四姨娘作势呜呜的假哭起来,呜咽:“我这去找老爷给我主!”
迎霜闻言心恨意更甚,面上却笑了起来。她轻轻展开帕,转过递到了四姨娘跟前,:“呀,我的姨娘诶,你难不成还不知吗,昨晚老爷去了三姨娘那里,现今儿还没起呢。你跟我这个小丫鬟发火也没用的呀,还不如合计合计想个什么法让老爷过来。”
四姨娘瞥了一迎霜,看到她那狼狈的面容上还生生挤了一张笑脸,有不屑,心底里却涌些扭曲的快,这才慢慢接过了帕,悠悠:“ 唉,我可没跟你一个人发火。这次就这么算了,次的话,就别怪我不留面让老爷替我主了。”
“诶,诶,是我不好,姨娘你为个人生气可不值当。现今儿最要的事就是赶快生个大胖小。如今府里只有几位小,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三姨娘就——”
“我呸,不就一个唱戏的——”四姨娘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迎霜那一脸为她着想的表,不由得泛起一恶心,冷哼:“我说迎霜呀,你也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三姨娘再不济也是老爷正儿八经收了房的,不像某些签了卖契的家,一辈也别想翻。”
迎霜闻言脸煞白,瞳里也燃起了隐隐的怒火,不过她还是维持住了笑意,:“姨娘你说的是,凤凰是凤凰,野是野,野再扑腾也变不成凤凰,就像那些上了树的麻雀也还是麻雀一样,自古以来就是这个理儿。”
“哼,得了,你也别在我跟前儿晃了,快去看看厨房里早饭好没。这一大早的,搅得我都快没了。”
“是,是,好嘞,我这就去。”
迎霜接过四姨娘手里的帕放到了盆里,边称是边抱着两个盆了屋门。
屋外很冷,迎霜上的发不一会儿就结了冰,不过此时在迎霜心里,羞辱和怒意远比上的冰棱更令她痛苦些。
走了一会儿路,寒意更甚,抱着的盆也凉透了,迎霜这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忘了放盆。
她痴愣愣站在原地,泪突然就了来。
风雪还没开始刮,她就已经凉透了。
正提着火炉准备往三姨娘屋里送的偏幽,恰巧撞见了这一幕。十六七左右大的小女孩抱着两个盆愣在原地,泪线一样的掉落,她无声无息地哭着,好似自己都没发觉一般。
偏幽叹了气却并未上前,他提着炉转了,往另一条上走去了。
不一会儿风雪就刮了来。迎霜彻底清醒过来,她此时此刻很冷,全冻得直发抖,需要和衣服。想到这里,迎霜面无表地抱着盆往回走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迎霜重新洗漱了一番。这一次她洗得更慢了,梳理发时却比清晨利落得多。木梳上扯断了不少发,地上也散落了不少发丝。但迎霜视若无,好似一儿都不知疼。
第18章 大院儿
北地又落了一场雪,今年的雪跟往常一样,铺天盖地哗哗洒来。人们在积雪上踩踏前行,脚的大地叽吱嘎地响。
偏幽提着炉一步步往前走,这条路比刚才那条远一些,人也少些,整条上没有其他人的吱嘎声,只有偏幽的脚一步一顿的传来积雪的哀鸣。
积雪层层,风云散,整个世界一片茫茫然,白茫茫,空,平地里无声的呐喊没有回响。
伴随着一地的吱嘎声继续往前走,偏幽没有回过。
到了三姨娘的住,偏幽本准备敲敲门,却先听到了一段动人的戏曲。
“你翠生生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好是天然。恰三好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闭月愁颤……”
歌喑哑,声声滴泪,偏幽不由得将炉放到了地上,轻靠在门一侧的墙上细细听了起来。
“……不到园林,怎知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再不提起。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雪更大了,偏幽脖颈上都浸了飘摇而来的雪,但他没有伸手拂去,仍旧轻靠墙上,听这浅唱低语。
一曲终了,偏幽站直了,拂落上白雪,轻轻敲响了门。然而敲响之后,他却并没有停留。留那炉在门前,自己转离开了。
一路的积雪,只有他一人的脚印。空的大院里,是一片又一片狭小的寂静之地。
良久,偏幽终是开了,只听他低低地叹息一声,:“是都放了,那牡丹还早啊……”
日月回,斗转星移,这一年的冬天过去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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