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承安二十三年。

    帝京三月，如旧。

    柳书意站在柳府正堂的台阶上，面冷淡的望着前那一树梨。

    日光和煦明媚，莹白的簇闹闹的挤在一起，仿若风晴雪，压满枝。

    白茫茫一片真净啊，她想。

    姨娘康氏在一旁的攒着手里的帕，咬牙切齿的瞪视着跪的少女，恨不得将她剥拆骨。

    柳书意久久不发一语，康氏心有些惴惴，打量了一她的脸，试探：大小，莺语是您的贴丫鬟，怎么置，还是您拿个章程吧。

    康氏虽是柳老爷的姨娘，手里还握着家大权，心却十分有数在这柳府里，说话能用的，除了柳老爷，就只有大小柳书意了。

    柳书意收回目光，扫了一小心翼翼的康氏，将视线落在了少女的上。

    那是个十分纤细柔弱的人。

    小腰盈盈一握，却偏偏又了一对丰满的玉，脊背笔直的着，双便也的耸立起来，钗堕鬓松，发散，衣衫撕破了好大几，一瓷白的，几朵梨飘落在她双上，白晃得人。

    两边站着的家丁们睛都看直了，将眯眯的光死死钉在莺语上。

    康氏背后站着的徐婆啐了一：小贱货。

    莺语着修白皙的脖，仰面泪看着柳书意，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的垂落，神里满是倔和委屈。

    还是这么会演戏，柳书意垂眸，用手帕压了压角，将恨意沉到了底。

    上辈里，莺语也是用这样隐忍的目光让她疼惜的。

    柳书意是柳家嫡的女，生母早逝，父亲便再未续娶，家上无祖母外祖，就一个家生婢的姨娘，是以到了十七岁的年纪，竟无人持她的婚事。

    她生冷淡，对自己的亲事也不甚上心，原想着找个格平和的读书人凑合过日也就罢了，父亲与母亲恩，尚且纳过两个姨娘，何况那些面也没见过的男人？对她而言，这世上男的怜当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谁知父亲却突然主，将她许给了战死挚友的独，凶名在外的杀神镇远将军裴落青。

    裴落青搬师回京那日的盛景，柳书意还记得十分清楚，十里街，锣鼓鞭炮，百姓夹迎，军队整齐肃杀，黑甲红缨的青年骑着大走在队伍最前端，自漫天飞款款而来。

    即便知裴落青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是好友，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他扯上关系，一个是皇上亲封前途无量的大将军，一个是七品翰林编修的女儿，横竖她都攀不起，她站在楼上看着那人打而过，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

    然后裴落青就带着礼上了门。父亲答的快，她应的懵懂，待家已经开始纳吉请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要嫁了，还是嫁给镇远大将军。

    京贵女们听闻这个消息，有妒有嘲，到了最后却都化为一句同，镇远将军的夫人，哪里是那么好的！

    传闻，裴落青冷酷无铁血嗜杀，于阵前屠杀万人而面不改，裴老将军被人偷袭战死，他便带军屠了敌人一整座城池。尸山血海断肢残骸之，他面无表砍敌人颅的样，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士看了都觉胆寒。

    有见过他的贵女说，隔着老远，都仿佛能闻到他上的血腥气。

    一年多以前，她也曾见过裴落青一面，一个劲瘦挑的青年，五官虽生的俊朗，却一戾气，看人的光都透着冰冷。

    那天是个蝉鸣风清的夏日，他随他的父亲前任镇远大将军拜访柳父，穿过回廊前往书房的时候，柳书意正带着莺语在梨树的青石台上看书。

    听到脚步声，柳书意从书后将脸抬起来，便与裴落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随意的扫了她一，便转开了目光，只是那的冰冷淡漠，让柳书意即便在光之也打了个寒颤。

    那时她想，这个人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只是世事难料，兜兜转转间，自己竟然要嫁给他为妻，饶是她这样胆大的，心也有些忐忑不安。

    将自己的担忧说给父亲，父亲却劝她说，裴落青是个好孩，让她只放宽心，她才知父亲并不是不关心她的亲事，原来早在之前父亲便与裴老将军定了约定。

    裴父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柳父是个文质彬彬的翰林编修，原该是不同世界的两人，却因为几次巧遇，一见如故引为挚友。反观自己，与莺语从小一起大亲如妹，却被她害的家破人亡。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是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莺语原是柳书意从牙婆手里救来的。

    据说她娘是一位从禹荒族掳来的，容貌生的倾国倾城，因极得主人才被允许生了她。

    莺语混合了陈国人的纤细与禹荒人的貌，五官明艳，肌肤晶莹，清透的眸带着淡淡的蓝紫，小小年纪便显了祸国殃民的姿容。

    那样的容貌怎会不遭人嫉恨，待那家主人一死，家主母便立刻将她们母女二人发卖了去。莺语的娘被卖去了军营，莺语则要被卖去最等的窑里幼。

    以她的姿，卖去等窑自是可惜了，那牙婆想多赚些银，便背着主家想将她卖去城最大的青楼，路上不知是怎么个疏忽，莺语挣脱绳了车，一扑在了柳府的车前。

    那时的柳书意也才九岁，康氏带着她去城外寺庙香，这样买人卖人的事康氏见得多了，本不想惹上麻烦，是柳书意看着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哭的凄楚可怜，一声声的叫着小救我，心里了来，从母亲给自己留的私房里拿不少银买了了她，放在自己边了贴丫鬟。

    莺语伴着柳书意大，柳书意待她极好，吃穿用度皆独一份，听说她在原主人家时曾学过一些文墨，还安排她跟着自己一起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但凡柳书意学的，莺语皆无一落。

    她自问从未薄待莺语，却换来一场恩将仇报。

    柳书意了手里的绢帕，缓缓对康氏：姨娘哪里的话，既然父亲让姨娘家，自然应该由您来决定，又垂眉轻声，莺语虽是我的贴丫鬟，但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我也无法包庇相护，但凭姨娘置，我绝无二话。书意不适，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