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午夜梦回，严颂总能回想起重逢的那一天。

    他没能想过还能再遇到顾以棠，补习班一别，她好像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他的世界。学校的排名榜单月月更新，可没有一个人的名字里带着棠字。

    也曾天真地以为，同一个城市，或许还会再遇到，可如果她去了外省读书呢？也许，她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河汇大海后，相遇的概率本就极低。

    偏偏，他运气很好。

    彼时，严颂从楼回四楼科，电梯打开时，一声又一声急促的铃声撞耳朵里，女孩侧避过严颂往电梯里走，接通电话：喂？王姨，是我，棠棠啊。

    一句棠棠，半只脚踏电梯的严颂又退了回去。

    她一楼后，抬看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指示，不停：对，我妈手机在我这，她路上了小事故。

    女孩着罩，挡住大半张脸，严颂不确定这个棠棠是否是他要找的那个棠棠，心里又觉得这想法异想天开太过荒唐。

    然而电梯门在二楼开合的时候，他仍然选择了留，万一呢？万一是呢

    没事，真没事，我刚从科来，专家说是睛有血，开了药，回去注意休息就行。

    嗯，那行，一会儿我让我妈给您回电话。

    电梯到了一楼。

    女孩正过要往外走，严颂看到她把手机放随手拎着的帆布袋上，袋上印着某某银行的logo。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女孩脚步匆匆，缴费人山人海，她排在队伍末端踮着脚，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把手里的单抱在怀里，单手拎着包接起电话，喂，阿叙，我在缴费

    有完费的人从前往后挤，形匆匆间不慎撞到顾以棠肩膀，她吃痛，怀里的检查单一页一页飘落。

    她迅速蹲来，好，四楼科，我一个人实在抱不动我妈你快！我先挂了。

    顾以棠挂断电话，从对面帮她捡起检查单的陌生男人手里接过纸张，：谢谢。

    看清那人上的白大褂，她又真诚补上句：谢谢医生。

    低说话间，她面上的罩微微落，脸颊上的一颗小痣。

    无数次的回忆，那张面容愈发清晰，如同一个引，她被罩遮挡住的脸逐渐和记忆重合。

    女孩已经重新回到队伍里，往前了几步，严颂直起，抬起手时有些怔愣，竟定在了那里。

    手腕被人抓住，严颂抬，是急诊科的路遥。

    他松开牵制，神始终没离开前面的队伍，随问：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午不请假了么，算了你没走最好，走，忙昏了我，先帮我看个病号去。

    急诊的病人，一分一秒都不能拖延，队伍还很，他抓时间，回来时她应当还在，那快。

    得嘞，我先跟你说，病人推去ct了，但我觉得他睛里那块玻璃，很有可能

    病例棘手，等他从急诊科来，缴费已经找不到那人的影。手心濡一片，他从未觉得如此心焦过。

    那一年的分离是突然的，分别的蚀骨之痛是慢慢刻骨髓的，而今天机会摆在前，他却亲手将其推开。

    四楼科不如急诊科拥挤，严颂垂着，一呼一都被颓丧包裹，有护士喊住他：严医生，你怎么又回来啦？

    有事。

    走廊椅上坐满了等待的病人，有位胳膊肘缠着绷带的阿姨，背靠着墙，面痛苦。

    绷带渗了血，有些松动，护士台忙碌，没有空闲人手，他拿了简易的包扎工，回到椅，蹲在阿姨边上，：阿姨，你手抬起来，这边需要重新包扎一。

    谢谢，麻烦你了。顾雪清是在上班路上遇到的车祸，万幸检查来只有些小挫伤，唯独睛很痛，刚刚开完单。顾以棠去给她缴费顺带借张椅，她痛得厉害，不小心将绷带蹭掉也没注意。

    前的这位医生没有铭牌，着罩，低着包扎，顾雪清看不清他的相，白大褂底的衬衫衣倒是清清的，她最近在给棠棠相亲，看到适龄男人难免会照女婿审观察一番。

    顾雪清。有位护士从人群冒来，看到严颂后笑着问好，严医生。

    接着公事公办：顾雪清是吧？缴完费之后赶去CT室那边排队。

    好好。顾雪清皱眉应。

    此刻，严颂也包扎完，他系上结，习惯地观察病人，发现前这位阿姨的底有少许血，电光火石间，联想起电梯里那位棠棠说的妈妈了个车祸，睛也有血。

    可科的病人这么多，会那么凑巧么？

    姑姑一声呼唤自后响起。

    谢谢医生。步履匆匆的男孩越过严颂，来到顾雪清面前，半蹲，姑姑，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棠一个人怎么照顾你嘛。

    严颂一滞，握手残余纱布，他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厚待。

    接来的事，意想不到的顺利，仅一个名字，加上帆布袋上的工作单位，不消一天，严颂便找到了和顾阿姨同单位工作的远房表姨。

    顺理成章，成为了顾雪清名单上的备选。

    只是，勉而来的婚姻，会有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