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你都不能信,天我还敢信谁?何夕掷地有声地说。
若是有一天,我骗了你呢?江允成鬼使神差地说。
何夕沉默半晌,说:我便堂堂正正与你决斗,我若死,我不怨你,你若死,我每年都到你坟上敬三杯酒。
第一杯,敬你我倾盖如故。
第二杯,敬今日喂血之恩。
第三杯,敬来世再不相见。
何夕醒了。
他觉得很恶心,对着木桶半天,却什么也没吐来。嘴里似乎有一铁锈味,他漱了,可还是觉得那味萦绕不去。
他回到床上,躺了许久,没有半睡意,于是从包裹里翻一块布,对着月拭自己的弓。他着着,忽然想起,这把弓也是江允成送给自己的。
江允成,江允成,江允成
他在心一遍又一遍默念这个名字,这个和自己人生如影随形的名字。
十年前,他与江允成相遇相知。
九年前,他与江允成、君游、沈砚冰结拜。同年,武林盟成立。
六年前,武林盟分裂,他与江允成亦反目成仇。
三年前,北盟灭,南盟散。
他与江允成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所幸的是,不久之后的决斗,不是他死,就是江允成亡。这一段达十年的孽缘,是时候该结束了。
可是,结束了又如何呢?
武林盟还是覆灭了,昔日的兄弟不是死了就是各奔东西,他与江允成也回不到过去。
但是,若是没有一个结果,他又实在是不甘心。
故事总是要有一个结局的,悲也罢,离合也罢。有一个结局,故事才算完整,看客才会心满意足。至于看客们是为故事里的人鞠一把泪,还是嘲笑他们的痴愚,都不关这些人的事了。
何夕仰,天上冰已满,清辉泠泠,城景都好似笼着一层薄纱。他想起东坡居士的词句:但愿人久,千里共婵娟。明月无心,除了他,又照着哪个失意人呢?
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允成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他于是披衣起来,在院踱步。他上的奇毒未解,走了没多久,就觉气吁吁。他觉自己是真的不用了,这几年的逃亡生涯极大地损害了他的健康。想当年,他不仅赤火掌还失血严重,照样背着何夕走了几十里。
他在台阶上坐,月光透过木,在台阶上投斑驳的影。月是那么明亮,院好似积了,而那些影则像是肆无忌惮的草。
他怔怔的看着天上的玉盘,脑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回顾了一生。
他生名门,才气纵横,年纪轻轻就撑起了武林盟偌大的家业。何夕冲动,砚冰散漫,君游孤傲,谁也不及他袖善舞、明练达。然后,他又成为北盟之主,天红人。最后,他声名狼藉,举国通缉。
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场。若这是他人的一生,他作为看客,说不定要为此写上一篇赋,大大讥讽一番。可这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偏偏是他自己。
怎么还不睡?沈砚冰端着烛台款款行来。
江允成微笑:你不是也没睡。
沈砚冰在江允成旁坐,明日就是你和阿夕的比武之期,我如何能睡得着。
江允成有成竹地说:放心,明日我和阿夕都不会有事。
你说没事,那么一定没事。沈砚冰把烛台放在了他和江允成之间,你既然不担心明天的比武,为何睡不着呢?
想起了一些事。江允成语气糊。
沈砚冰并没有究,他退有度,从不会让江允成到不舒服的事。他用余光不声地注视着江允成,看着你和阿夕,我也想起了许多往事。
人不可能活在往事。江允成的笑容沾染了些苦涩的味。
是啊,人不能活在往事。沈砚冰附和。
江允成熄了两人之间的蜡烛,我倦了,你也早睡吧。他站起,想要离开。
允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沈砚冰没有如往常一样称呼江允成为大哥。
江允成地察觉到了沈砚冰声音里不同寻常的意味,三弟,你应该是太累了,所以不清醒。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沈砚冰没有说话,他盯着旁的烛台看,好像烛台上开了一朵。
江允成走了。他在走一段距离后回,远的沈砚冰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他又将转了回去,直到他关上房门,他都没有再回一次。
沈砚冰听到关门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他拿起旁的烛台,狠狠砸到了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何夕!都是你,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木毒须以金克之,人血有铁元素,所以可以缓解木毒好像有奇怪,又好像没什么。文所有药理均系作者胡扯,如据此治病,死的医不活,活的医死了。
☆、第四章 明月相同梦不同
沈砚冰弯腰,将烛台捡了起来。此时,他嘴角带笑,一也没有发怒的痕迹,只是他的手指在蜡烛上留了的指痕。
他是武林盟的智,以智计闻名江湖。曾有人把他比作诸葛,他淡淡:应变将略,非我所。
他有无数方法让江允成和何夕之间的仇恨更,却一也没有用过。而原因,仅仅是他不忍见江允成伤心憔悴。
他也有无数方法让江允成和何夕和好如初,他也没有用过。他不是圣人,如何能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推向别人旁。
北盟未灭之前,他只是待在江允成边,为他谋划策。北盟覆灭之后,他也只是默默等待江允成这个或许会来找他也或许不会的人。
若是有人写一本关于江允成的书,何夕一定是墨重彩的一笔,而他,估计是稍稍提及。
秦楼楚馆,倚红偎翠,他**之名天相传。可楚腰卫鬓,解不了他的相思苦;红巾翠袖,搵不了他的英雄泪。
沈砚冰拿着烛台在廊上行走,夜风不仅拂着他的发和青衫,还送来了不知何植发的清幽香气。
他步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在床上睡。
也许是今夜和江允成的谈的缘故,他了一个关于往事的梦。
房间的窗没有关上,明月在窗外窥伺着这个梦的失意人。
受死吧,北盟的走狗们!
我是谁,原来是南盟的鼠辈!
两队人战至一,刀光剑影,好不闹。
武林人,不受拘束,若要他们日夜练,排兵布阵,无疑是个笑话。但他们若是各自为战,又不成气候。于是北盟副盟主沈砚冰便让北盟盟众以小队为单位行活动,着实让南盟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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