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 第一章

    一、

    冬日对天生畏寒的宗黎来说还是有些过冷了，清晨更是如此，他用袖遮面，小小打了个哈欠，又了上的狐裘，不用梅香再多念叨一句，默默抱了炉。

    梅香替还有些困的小主仔细梳着一乌黑的发，那上好香木制成的梳梳齿细密，自上而反复穿过柔顺的发丝，从到发尾，不放过每一缕，梳顺之后再慢慢上香膏，一抹开。

    梅香动作利索，力度适，宗黎那一双平日即使看不见却也依旧睁得圆溜溜的双微微眯起，像极了被伺候得舒服的矜贵狸。

    梅香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说着闲话哄小主开心：“算算时日，将军是不是要回来了？”

    宗黎闻言，扳着手指数了数，有开心：“嗯，韶哥征前和我说，两年他会大胜。前些日给我寄来的信也说就快了。”

    梅香打趣：“那我们小主喜事将近啦。”

    宗黎有不好意思，白净的脸颊悄悄爬上两朵红云，他轻揪着狐裘领上的，却也没否认，只是小声应：“等韶哥回来再说吧。”

    梅香为他束好发，又理了理领，笑问：“光正好，小主还是去阁吗？”宗黎了，梅香便引着他去了。

    宗黎这受不得太久的寒风，又很喜光，虽然他不说，但最为关注他的廖元韶早就发现了，并在他某年生辰送上了用一叫琉璃的稀罕玩意儿围起来的阁。

    阁置了上好的火盆和炭炉，以及用于足的地龙，既和，也不妨碍光照，宗黎很是喜。廖元韶见他如此开心，自然也很愉悦，最满意的则是趁机骗到了自家香香的童养媳激的香吻一枚。

    自此之后，宗黎便常在这阁坐，放任自己放飞思绪，今日也不例外。

    “喜鹊在枝叫，是个好兆，”他心想，“如果韶哥那儿顺利，回程快些的话，那今明两日或许就能听见他班师回朝的消息了。喜鹊既叫得这般，大概今日便能听闻韶哥归来？”

    他正这么想着，却有几只乌鸦带着它们那哑难听的嗓音相伴着掠过，他蓦然一惊，心有不祥的预。

    宗黎的思绪在这变换的鸟鸣声信由缰地跑了一通，沉思的他没有防备，不知不觉，着狐裘的手竟也略微松开，一丝寒风透过阁没封严的门钻了来，又恰好顺着敞开的狐裘溜了他的衣领，他禁不住咳了咳。

    炭火突然噼啪炸了一声，宗黎被惊得再度咳了起来。

    梅香站在宗黎后密切关注着他的况，本来见他一直未咳还有些欣，觉得或许他好了些，谁知转又毫无征兆地猛烈咳嗽起来，她心急如焚，连忙上前帮着他拍背。

    宗黎咳得厉害，冷汗涔涔，一声比一声惨，简直像要咳血来，等到终于停歇，原本心梳好的发丝凌地贴在面颊上，本来还算得红的脸彻底失了血，显得苍白到近乎透明。

    梅香这才得空，掏药，递给向来听话的小主：“唉，还是得吃药。”

    宗黎第一次咳成这样——竟是觉整颗心都要咳来似的，这验太过难捱，他不由得恹恹的，提不起劲，在这时又听见那去而复返的乌鸦在叫，他那些压在心底说不清的绪再度涌上，第一次想要任一，想要拒绝“他应该的事”。

    他也确实这么了——他推开了梅香的手：“这次不想吃，吃来吃去也没见好，还苦得很，不吃。”

    梅香一时不察，被宗黎绵绵的力推了个正着，意外之没拿稳，瓷瓶落地碎裂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阁被放大了不少，竟略微刺耳，宗黎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方才错了事，他的嘴角因此微微撇，显了委屈可怜的状，他低揪住袖，轻声：“梅，对不住。”继而他又低摸索着想去捡。

    梅香被他吓了一，连忙扶起他：“小祖宗，可别，碎瓷扎人，仔细着你的手。”

    宗黎闻言更是愧疚不安：“我不应该拒绝的，这样就不会碎了。”

    梅香摸了摸他的，安：“不关你的事，是梅没接稳。很好理的，别担心，放心给梅。不过先带你回房好不好？外风起了。万一受了风，你晚上又要不好受了。”

    宗黎乖乖回去了，还忍着苦味囫囵吞了梅香第二次递过来的药，吃完后他没像往常那样装作不经意地讨要饯，但梅香早已知晓小主嗜甜怨苦的，贴心地备好了他常吃的那款，之后她又给宗黎裹了裹披风，这才门理碎瓷。

    宗黎嘴里还是有些犯苦，他小心摸索着去寻茶杯，端起茶杯抿了压了压药味，放茶杯后就坐在椅上发呆，他的清澈瞳里映着前方摇曳的火光，在钻房里的光的照耀，呈现清透的琥珀的质，且这对上好的琥珀还封着两朵微微跃着的小小火莲，得惊人。

    只可惜，宗黎并不能亲所见自己所的这份得天独厚的，他所见的世界空无一，只有无尽的黯淡。许是上天对他盲的补偿吧，他的耳朵却分外好用，就像此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远传来的慌喊声：“不好了！大少爷他……”

    他正待要凝神细听，梅香却急匆匆来捂住了他的耳朵，不忍让他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被噩耗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