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公?”
王闻言,便让他门。于是走来一个瘦小厮,手捧描金漆盘,盘上一卷宣纸,一对铜镇,一方砚台,一支紫竹距笔。他见了王,便说:
“明维德明公听说王大公在蓬莱馆,便要联诗,请您个首句。”
王听了苦笑,他于诗词歌赋向来兴趣缺缺,遂看向那琵琶伎,:
“玉山,不如你来一句?”
那小厮闻言,也顺着王大公的目光,岂料甫一见了那琵琶伎,便狐疑起来,喃喃:
“余……”
玉山耳尖听见了,没等那小厮说完便横了他一,却又别过脸来,装作不闻不见,只对王说:
“联个诗也要人捉刀,可惜了你这一笔字。再者,个首句而已,哪有那么难?”
那王大公听罢,料想他再推辞去,只怕那琵琶伎不知要说多少酸话来,只好一挽袖,不不愿的写了句:
“九月黄染阁台”。
那小厮见状,便把纸揭了来,也拿竹竿挑了,挂在雅间窗外,又恭恭敬敬的告退。
“九月黄染阁台……”
玉山见那小厮离开,沉起来,半晌:
“王大公,你这一句,说了与没说有甚么分别?”
王看他那促狭狡诈的样,有意逗他,
“且慢,方才我听那小厮说了个‘余’字,你可知是为何?”
那琵琶伎听了,竟顿时哑无言,抿着嘴,搜刮肚找不到一句说辞。王却还要再逗他,抬起一双灿烂如星的睛,问:“人都知‘玉山’是锦园挂牌用的艺名,那你真名叫什么?”言罢见他不应,便又拖了调:
“余斫,余樵山,余二公?”
他话音刚落,玉山手那酒杯便“砰”的砸在了地上。那琵琶伎如遭雷击,一张脸上血全无。他瞪大了睛,双手颤颤,形不稳的后退了几步,扶住那雕窗棂方休,半晌才:
“你……你如何知的?”
言语间,那桃竟已落泪来。
这反应让王大公始料未及,他此前不过有意戏,却不知竟将那人吓成了这般模样。连忙走过去,伸手来,一边为那琵琶伎揩泪,一边:“莫哭了,你这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玉山却听似未听,僵着,万念俱灰般问他:
“你如何知的?”
那王大公见状,暗自后悔不迭,方知万般不能善了,便拉着他的手,哄他坐在榻上,缓缓:
“我认得你这手钏。四五年前,我曾在街上见过一个富家婢,问她姓名,说叫凭月。她那时和城北孙家有些纠纷,大约是为了祖产,而那孙家又是靠斥国公府的采办营生糊,我便帮她摆平了。她为谢我,给了我两盒糕,一罐新茶。细问之,才知是你余府余二公边的大侍女。她那时与我说,他家公居简,却极擅琵琶,是个一等一的玲珑人。后来我在锦园一见那手钏,便知是你。话又说回来了,你离家而去,她倒没来寻你?”
那琵琶伎闻言,蓦然心一痛,他轻声:
“凭月,凭月她已死了……”
“已死了?”
玉山沉默着低垂了眉,似是在将大的痛苦吞咽,半晌,他忽然开,声音仿若叹息:
“三年前,兄余丈川□□凭月,凭月求告无路,被得井自杀。我得知真相,气不过,要与他理论。谁知爹娘竟斥我说,区区一个家生婢,贱命一条,不值我与他们作对,更不值抵上余家颜面。我自那时便厌了,想那朱门碧柳,说得再好听,也是腌臜龌龊地。孰料走以后,却又百无聊赖,只得在锦园挂牌弹曲糊。我挂帘也好,懒见人也罢,都是为了避着些故友知。谁知后来名声渐大,兜兜转转,依旧在这荣华富贵,红尘网。”
王曾以为,这余二公在锦园弹曲不过一时玩笑,哪知背后有如许辛酸。他忽然觉得有些愧怍,那人明明已近愈合的伤疤,自己却非要挑起,挑起了,又装作无谓。
“玉山,我……”
那琵琶伎闻言却摇了摇,忖他也是无心,于是舒展眉,苦笑:
“你不知此曲折,也无需在意我。倒是你,既从一开始便知我份,为何不以此相挟,省了那些工夫?”
“那你未免也太轻看我!”王一笑,“你既然不说,便一定有你的缘由,我王不是小人,又何必不解风?”
玉山闻言,想起自己往日还对他百般刁难,顿时不安起来,瑟瑟说:
“是我以己度人,望你宽容。”
那琵琶伎顿了顿,又说:“你所托之事,不妨直说来。我虽是个卑微末,也当倾绵薄之力……”
王见他连月来机关算尽,狡黠诡诈,此时却终于诚恳真心来,遂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要效太学博士林芹,邀你献艺罢了。”
玉山闻言松了气,笑说:
“这有何难,也值一幅寒江雪景图?”
不料那王大公却打断他,
“或许于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于我来说,却难如登天。”
“怎么?”玉山不解。
王看他愕然睁大了睛,暗忖这人平日里聪明太过,缘何一到关键时刻竟呆若木。他低苦笑,又有几分认输的意思,轻声:
“我舍不得了。”
我舍不得了,
短短五个字——
落在那琵琶伎耳,却不啻千雷万霆。
往日王送他珍珠也好,给他寒江雪景图也罢,他都当是逢场作戏,是别有用心。也因此,他可以警醒自己,一切不过王大公的巧手安排,一切不过人生苦短的虚假意。所以每当他心悸心动,都能淡淡然冷旁观,收回一腔温,保持那无可奈何的清醒——
直到如今。
他忽然明白了,从他百般动摇的那一刻起,从王说那句“曲江池边第一朵拒霜”起,就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谁纠缠了谁,又是谁先奉献了真心。他本不可能置事外的:
因那王大公在遇见他时,冥冥,就已将他牵扯来了。
是命数,是天意。
玉山垂,有些慌,又自慌得了几分定。他把往事一件件拆开咀嚼,理开心纠结的千万绪。半晌,瑟瑟的伸手来,底涌起柔万,风千般,却仍说:
“你又用这些话来骗我。”
“我怎会骗你?”
王闻言,抓住他的手,拉到脸颊边轻轻吻了吻,又将他揽怀里,嗡声:“我倒觉,是被你这狐大仙迷了……”
正说话间,门外敲门声阵阵,只听那小厮絮絮说:
“王大公,满座见了您的字,都要来求,乌压压挤了一片。小的实在应付不来,望您想个法。”
王闻言,愕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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