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晚上歇一天,院桌椅都撤了,待明日再摆。”
玉山闻言低眉一笑,:“不就是歇一天,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再说,要歇也是我与那班歌舞乐伎歇,和你有什么系?”
提到此,小雀那杏又亮了亮,眉飞舞说:
“李家还说了,既然不用备台,就让盈珠带着我们去护城河放灯!”
玉山听罢,方恍然大悟。但他忽又心暗忖,小雀那丫是正玩的年纪,在锦园里却整日些使杂活,莫说去玩,便是上簪朵也难,还要陪着自己在这琳琅阁里冷冷清清,必定是不好受的。如此一想,便从榻上起来,自桌上钱袋里摸一叠制钱,递给那丫,:“好容易去玩,便去买些呀簪呀的,莫教人看了笑话。还有,听你盈珠的话,放灯人多,又是边,不要让她费心。”
小雀接过那铜钱,笑开了眉,小跑着将东面那紫檀衣柜拉开,只见柜各锦缎帛纱堆叠如山,她:
“公,月前陈公送的海蓝蜀锦,李公送的素白绫罗,江公送的红绡,裁了袍,都还未穿过呢。”
玉山听罢,吩咐说:“将那素白袍拿来。”
小雀应了一声,又自旁边一个矮柜取革蹀躞,牙雕香,火石袋,小刀,玉佩等,仔细挂上,伺候玉山穿齐整。那丫手拙,不会簪发,玉山便径自坐在镜前,取了一把犀角梳,将发细细理了,复又拿金簪绾上,边绾边问小雀:
“照例元节,园里要摆祭桌供奉,你去过了不曾?”
不料,那丫闻言却低着,险些落泪来,
“公你不明白,我是陇右人氏,四年前乡里闹了饥荒,爹娘与弟弟饿得没有办法,便将我卖给了牙婆……只换得半斗米。后来就辗转落,断了音信,还是彭婆把我收锦园来,才遇到了公这样好的人。”
玉山听罢,暗啐自己也忒多事。这锦园里多的是逃难避灾之人,也多的是颠沛离之辈,太平人家的儿女,又怎至于落到卖笑卖艺为生?他这一问,当真是不知世艰难,像小雀这样的丫,被牙婆随取了名字,哪知什么祖宗源,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小雀见玉山蹙着眉,神间又哀又怜,忙揩了揩泪,说:
“公,这些都过去了,如今我在锦园里,都好。盈珠,李家,公您,待我都像亲人一样。彭婆教我忘了过去,是我多嘴,非要提起来。”
玉山见她那样,千言万语都噎在嘴里,泛起五味杂陈,最后只得苦笑,
“罢了,城宝和楼的苏小少爷是我座上客,改天讹他一盒上好桂酥给你,莫再嗒嗒了。”
小雀闻言笑了起来,又说:
“公,盈珠她们在院里求签,你也去求一支罢!”
玉山刚想说求签那是姑娘家的玩艺,却已被小雀拉离了月牙凳,一路带至院。
院里平日看客们的座椅已经撤了去,盈珠穿一件浅黄上襦并一条宝相罗裙,簪着牡丹绢,坐在那台边上,裙摆一双镶珠绣鞋。她手一个竹制签筒,正在晃动间,随着那步摇碰撞,发清脆声响。一乐伎舞女围着她笑,问:
“盈珠,你求什么来了?”
盈珠闻言,伸那纤纤玉手,从膝上将那竹签拈起,:
“门千金买赋。”
“这是好兆呀,陈皇后千金买赋,寓意东山再起,你莫不是要发达了?”
“呸,谁是陈皇后?”盈珠笑骂,“哪个负心汉敢学武皇帝,我就扒了他的!”她又凤一转,瞥见了玉山,声如银铃:“玉山,来来来,你这一等一得意人,风赛那赤火,快唬她们一唬!”
玉山知那盈珠平常最好赌这些小码小注,今日必已夸了海,要争一分彩。于是也不究竟是不是姑娘家的玩艺,站在台前,也有样学样,掷了一掷。
“石崇与王恺争豪。”
这说的是前朝富豪间饴糒澳釜,以蜡作柴的穷奢故事。
一众姑娘见了,大笑起来,
“玉公,这难是说,还有一个阔绰如王大公的人,要与他争缠不成?”
“瞎说,我看呀,八成是说玉山也要过那样的日了!”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玉山抿嘴一笑,将那签筒到小雀手里,:“你不是要求签么?”
话音刚落,那李全从院门走来,见众人竟欺负起玉山,忙拦住了,说:“你们这些说话没良心的,倒挤兑起玉山来了。不是说要去放灯,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这话提醒了众人,一姑娘抬看了看天,如云雀投林,呼啦一散了。李全望着那些如烟如霞的背影,收拾着台上签筒,忽然叹了气,心事重重:
门千金买赋,石崇与王恺争豪。陈皇后虽得了一时怜悯,但结局还是真错付,囚系冷。石崇豪奢无双,纵然片刻取胜,却落得刀砍死的场。此二者皆言荣华富贵不能久,辉煌煊赫过云烟,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玉山却未将那七字放在心上,他不喜抛面,格又弱,故而早早与众人说了,不去护城河放那灯。此时他见小雀盈珠等人远去,暮四合,便忽然从床边杂柜里寻一叠纸钱并两支白蜡,拿包裹仔细装了,竟悄声了锦园。
他在门前雇了一架车,赶车人见他孤一个,问:
“这位爷要去什么地方?”
“东郊葬岗。”
那赶车人听得心一惊,又将他细细打量,见他穿金银,无论如何都不像贫苦,忙说:
“爷,这是元鬼节,平白无故去什么葬岗?”
玉山知他心疑惑,便耐着,与他细细解释:
“我有一个故人,不幸作古。我当年不能为她主厚葬,使她只得安于葬岗上,到底不安。故今日才去祭拜一二,聊表愧怍之心。你尽驾车就好,少言这些怪力神,我定不赊你酬劳。”
那赶车人见他字字诚恳,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便咬了咬牙,心说有钱使得鬼推磨,这门生意也不由他挑三拣四,于是扬鞭策,车,向那东郊去了。
东郊,葬岗。
月光照在短坡上,映碑影林立苍茫。
秋风萧瑟寒冷,仿佛人白的岁月,卷过荒芜凄清,发“沙沙”的,如低语般的声响。大的城墙似垒山脉,横亘在天地之间,遮挡城一切酒佳人,一切金声玉振,一切数不完的灿烂的火树银,富贵显达。白云苍狗,霄冠地履,或许人间亦如是,天亦如是。
玉山沿着记忆的路径,跨过朽木衰草,自横七竖八的坟茔间寻到一株柳树。那柳树尚小,显是新植不久,却在月光舒展着致密而油亮的枝叶。玉山用随的小刀将那坟茔上的枯草割尽了,他本是个再富贵不过的人,这些事的时候,却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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