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调

    七月十五，元节，明月悬，市灯如昼。

    今日书院学得也早，许多学生背包离去前，还曾问苏逸之，是否会在街上遇见先生。苏逸之沉默良久，摇了摇。

    许是因为名的早，一去就会获得关注，苏逸之自小便不好这些人多的闹场面。但从前苏家鼎盛时，苏氏书塾要负责举办全城最大的灯谜台，所以他作为苏家最响亮的一块招牌，自是需风姿俊雅地站在台边，引无数学佳人前来以文会友。

    那时候的周清菀，每年元节的唯一任务，就是坐在台东边的茶楼里，挑一个最佳的位置，看他一夜。

    看他如何不苟言笑地，招呼着台的文人客，又或是遇上几个泼辣随的女，被打趣得耳泛红。

    但自从苏家败落，他便没了这个差事，她便也没在元夜上见过他了。

    不过晚膳时，苏逸之看着从前刁蛮伶俐却因家败落而日渐寡的妹妹，以及虽嫁作人妇却仍面得像未阁少女的妻，改了主意。

    扬州的元节有个习俗，未阁的少男少女需带着面纱或是面，以避嫌，或是增加趣，而已成婚的便可不加修饰，直白地看人，或是被人看了。

    门前，苏逸之看了已遮上面纱的自家妹妹一，又看了毫无遮挡，笑容俏的自家妻，心微动，主动回屋拿了柜里的白帷冒，将人严严实实地罩上了。

    周清菀于帷帽惊呆着，看着男人负手门的背影，心上不禁一笑，若论貌，该罩上的人才不是她，是他自己。

    扬州主街上，衣香鬓影，人窜动，周边各卖灯的铺面，将喧嚣的夜照得五彩缤纷，璀璨霓虹。

    苏凝儿许多年没来逛了，难得今日哥哥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于是哪怕对周清菀还是有些心怀不悦，但也仍忍不住兴奋地与她攀谈起哪个姑娘的面纱好看，哪家的灯更亮来。

    尤其想到前日里并未因将她挠伤，受到哥哥的斥责或罚，苏凝儿自认宽宏大量地，且将先前的隔阂翻过去。

    苏凝儿虽才13，但却承袭了哥哥大的优势，落得亭亭玉立，比17的周清菀只矮半个。

    两人走在一起，若不看周清菀的妇人发髻，只会觉得是妹。

    尤其周清菀那一抹细腰，竟是比苏凝儿还要纤细许多。

    苏逸之走在二人后，看着姑嫂相挎的臂弯，看着他替她带上的帷帽，只觉心舒坦许多。

    这一行主仆几人逛着逛着，便路过一大的台，上面挂满了各时兴的灯笼，却不以银钱易，只需解谜即可获得。

    而台的左角，又独设了一方雅致的小圆台，上面正站了位穿白衣，琼林玉树的男，笑着看着台的众人。

    这便是从前苏氏灯台的地方了，因为苏逸之曾在那位置一站就是许多年，于是后来接的人，便只当这是个必须站人的工位，每年也会找一位俊的男站上来。

    苏凝儿有些重地掐了把周清菀的手腕，对着台上的位置愤愤：以往，那个位置是哥哥的。

    周清菀仰，看了抬上穿姿都与苏逸之有些相似，却不及他半分恣意风的男，终是明白一向喜穿白衣的苏逸之，今夜为何会换了一玄衣袍。

    周清菀抬起右手，轻轻扯了扯苏逸之的袖角，在男人疑惑低的瞬间，踮脚凑过去，在他耳旁浅浅了声：还是我家夫君颜最好。

    苏逸之有些错愣于周清菀的公然调，等反应过来低再看，胆小的女人已经缩回去，拉着苏凝儿走远了。也不知被帷帽遮住的小脸，是否会因自己的言行而脸红。

    苏逸之站在大的光环，看着前几步远，娉婷窈窕，玲珑多姿的的女人，心：她，是怕自己难受吗？

    思及此，苏逸之只觉心上又酸又，但也不禁哑然失笑，及旧事旧，怅惘虽有些，但却也只是转瞬罢了。

    毕竟台上那个位置，他从来都不想要。

    他想要站的，是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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