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与枪

    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一次见面时，宋清宇问她手怎么了。

    她的手应该上了保险，指的创可贴十分破坏，但她的回答漫不经心。

    打qi-球划到了。

    路南很少撒谎，那是其一次。

    不是打球。

    是打枪。

    霍风送枪给她，不是因为真的想死，而是因为路南真的喜。

    故事的开始，源于她替小姨拒绝的那场相亲。而小姨收买她的方式，就是托人了几支军用真家伙，让她在这家俱乐过了一天瘾。

    路南脱掉大衣，里面是一条漂亮的红裙有某个瞬间她以为要去另一个地方。

    站在导向台前，间位置有竖向导向凹槽，左右两侧分别放置耳麦和击枪，这是专利设计的盲人击标靶。

    第一把枪是沙鹰。她摸摸枪，又摸摸他，依然是面无表。当然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至少惊讶一吧，宋检？

    不觉得她喜这个很违和吗？别给她一杀人放火都会给她递刀的错觉。

    宋清宇把弹放到她手里，给她上罩和耳机。

    路南活动好手腕和肩膀，拿起枪，卸弹夹，把弹一颗颗好装回去，上膛。

    动作不算利落，甚至有吃力。毕竟有两公斤重。

    装备电应层的靶环发哔哔声，她对准声源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弹夹空了，一枪没。

    正常，要是枪法很好才有鬼了。

    就是又菜又玩，技差瘾又大。

    宋清宇又给她递了一组弹，还是一枪没。

    路南要换把轻便的。等待的间隙摘罩耳机，伸伸懒腰抱住他，让他给捶捶肩背。

    空气弥漫着烈刺鼻的火药味，她的吻格外清甜。

    ----

    世界上有一见钟这回事吗？

    即便问此刻的宋清宇，他的回答还是没有。

    一见钟需要烈成真的确定。当他第一见路南，绝不会认为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人。

    第二也不觉得。

    尽她只穿着普通运动服，碎发凌素面朝天，鼻尖被风得红红的，说我见过你的照片宋先生。

    她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她的冰茶上桌，她闻了闻皱眉。

    味好奇怪，有酒吗？

    我不能喝酒。

    当然，她那么乖。

    她把杯推到他面前，他嗅到她指间残留的硝烟味。

    一个奇怪的念冲上脑海：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再远，也比不上钢琴与枪的距离。

    两极与极在她指尖完合，意味着她上有无限可能。

    然后她亲他，他觉很糟。风来了又走，云无能为力。

    他觉得应该什么。不结果如何，一定不会比此刻更坏。

    ----

    宋清宇开了几枪。

    说实话没有男人不喜，崇拜力量速度的冲动，血腥杀戮征服的望。

    但他不懂路南为什么喜。

    据保姆的说法，三岁的路南为了躲避练琴，溜书房把爸爸的钢笔手表手办全都拆了。

    林之谦回家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找了更多玩让她拆。搞破坏的觉当然很，尤其是还有爸爸的鼓励。

    就这样拆了又装，从简单到复杂，直到某天他给了一把仿真手枪。它和手表钢琴没有区别，本质上只是一密械玩。

    以她的况，注定不会喜衣服首饰、娃娃雕塑之类的静态。她只能喜有反馈、能互动的东西。

    琴声使人平静，枪声使人狂。游走在两大的力量之间，以维持心里的平衡。

    平静到倦怠时，就跟爸爸去俱乐击；狂到沸腾后，就练琴安定。

    在知持枪犯法之前，就已经喜上了。

    当然林之谦唯独在这件事上遵纪守法，给他一百个胆也不能把真枪放家里陪她。

    偶尔格一次，是带她国打猎，作为12岁生日礼。在德州的木屋蹲，积雪包围了他们。

    他猎到一野猪。

    路南打落几块树。最后一枪本该空枪，然而不知从哪一只小鹿，被她打伤了脚。

    林之谦很激动。

    路南却茫然了。她知猪是可以吃的东西，鹿呢？她没有概念。

    但爸爸总说她的睛像小鹿，爸爸也叫她小路（小鹿），那么她不该打伤自己吧？

    她让爸爸救救小鹿，爸爸攥着她的手又开了一枪，然后把它烤了。

    路南一直在发抖。爸爸她吃去，说这就是弱的世界，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路南边吃边哭边吐，浑浑噩噩发了三天烧。总觉得自己变成了鹿，被自己打死被爸爸吃了。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也许爸爸讲述的世界是错的。

    明明有很多很多人，天上有鸟海里有鱼，都在动弹气，怎么会是你死我活呢？

    她应该去上学。

    自从她送给同桌一支玩枪生日礼，同桌当着全班的面骂她：

    你有病吧，瞎能玩枪？

    被爸爸揍到住院，又赔钱和解。事传去后，没有一家特殊学校敢要她了。

    好不容易找了一所，由于她除了钢琴一窍不通，成绩单很不好看。

    外公安她，苦难是人生的财富，是艺术的来源。

    话太对了。可是，凭什么必须是她的苦难呢？为什么不能是她看别人受苦，然后创作艺术呢？

    ----

    说到这里，路南放枪，一瞬黯然。

    我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明明说好不想过去，怎么又说起来了？

    这当然是宋检太刁钻，非要把她放到和过去连接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暴了她不堪的一面。

    钢琴的背后是枪支狂，她曾经杀了一无辜的鹿，还会有看人受苦的龌龊想法。

    她牵他的手，他一动不动。也对，他就是要她把一切都说来，人总是这么贪婪吗？

    不要放任我纠结过去了，我们该往前走了。

    我不想往前走。

    宋清宇捧起她的脸，指尖带着厚重的意一寸一寸拂过。

    我想从我们相遇那天开始，把时间往回调。想认识从前的路南，告诉她我喜她。

    路南鼻一酸，却挤一声轻哼。这话太假了，你不会喜她。

    一个先天失明的人能有多自卑神经质，他想象不来的。

    她好不容易把她关起来，认清从前的错误并纠正。再放来岂不是否定了自己的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