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兄弟

    许彦卿被胡琴嘶哑声惊醒，他的还沉在梦里懒得动弹，应正当午，房里影影绰绰却似日落衔山时，他侧首寻着谁在掩没时间，却是窗牖外那棵老梧桐，悬枝的黄叶大如手掌，光透过指，映着紫檀橱柜面，洒上红木地板，一缕风拂过，满室条条斑纹，左摇右晃。

    他听得赵婆说：“大爷轻拉胡琴诶！二爷睡着呢！”嗓音隔着门板沙沙地不讨喜。

    胡琴声嘎然而止。

    许彦卿叹气，坐起趿鞋榻，房又辄另间房，大哥彦昭坐在藤椅上，膝前搭张豆沙洒薄毯，胡琴倚靠着粉白墙，听得脚足响动，他扭望过来。

    许彦卿型相貌随其父，大清梧，眉凤目，鼻薄，儒雅面容暗英气，彦昭却像极了亲生母亲，眉吊梢，蒜鼻仰月，十分隽秀，他因双无法走动很少屋，少见光的缘故，脸透几分青白，衬瞳孔浅浅褐灰调。

    “吵醒你了？”彦昭阖上手书册，嗓音温和地问。

    “醒来有半个时辰，懒起而已。”许彦卿背手站在窗前，瞟扫过发白的绿窗纱，京城有钱人住小洋楼，窗四围镶茶籽油黄的条框，嵌着方正的绿玻璃，穿荼白布衣黑撒脚的仆，先拿过期报纸咯叽咯叽灰尘，再用布巾拭一遍，又净又透亮。

    他曾想过在老宅装玻璃的可能，后来还是放弃了，陈瓶装新酒，总是不不类。

    有人轻轻叩门，是大嫂冯氏送来茶，她是个贞静寡言的守旧女，便是丈夫无端的了，也没激起她太多绪，依旧如常尽心的侍奉，只是今日眶却微发红，斟好茶踮着小脚无声地退。

    彦昭不待二弟发问，先自淡然开了：“母亲要替我纳妾延展嗣，听闻是依傍谢家破落亲戚的女儿，名唤谢芳，十八年纪，还是个黄姑娘，我......没不答应的理。”

    许彦卿回想那日见谢芳的形，却没甚麽印象，纳妾由大哥自己选择，他只关心他的。

    彦昭三年前突然倒地不起，便再也没站起来，两条梆梆似木，却使不上力走两步，寻医问诊至今却查不病。

    众人从初时满怀希望到如今安于现实，没人在关心这事儿得有多蹊跷，除许彦卿外，他这些年边买卖边暗探查。

    排除生意上仇家主使外，他把目光重转回家院，老宅有陈年腐朽的霉味儿，也侵蚀了人心。

    “白医生说你是神经受损，得去国外有治愈的可能。”许彦卿看了门边一，压低语气：“上海有发往英国的船，明年开启锚，至那时送你走。”

    “那个洋人说的？”彦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岔开话接着：“还有你纳妾的事，母亲命人在厅搭好戏台，请路过上京的四喜班府唱戏，散去的请帖，听闻昨晚皆收了回来，那些太太争抢着要带小来赴会.......”他话里难得少了郁之气：“二弟艳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