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缘鹄饰玉

    禅房在佛殿之后，被一白墙隔开。穿过月门，先映帘的是一簇青翠竹林，之后是一排白墙青瓦的小屋。格局不大，却都清幽别致。没有了恼人的檀香，风夹杂着淡淡的蔷薇香。

    正奇怪着，从林后面跑过来个翩翩影。穿着玫紫的裙，香袭人，外罩一件波光粼粼的雀金裘，梳了个活泼的百合髻，鬓边别了一支喜鹊登枝的簪字，喜鹊的睛是一颗红宝石，枝垂着一绺东珠，个个大小相当，圆光泽。稚气未脱的小脸儿了粉，眉描得细细的，上了胭脂。是个挑的小人儿。

    梁鸢怔住了，大抵是贼心虚，平日里多大风浪都不眨的人儿，这时老脸一红，十分得不知所措。

    伴着两个小女儿，那小人走过来，细细打量着她的模样：“我是乐帝姬，当今天的亲妹妹。你知么？”

    “见过……帝姬。”她微微欠，把裙摆往后拢了拢。

    燕慈凑近她，“你上是什么味？”小狗儿似的嗅了嗅，又皱起眉，“啊呀，我就说我最不喜这地方了。这檀香儿熏得我想吐！本来我还想请你去好地方吃茶看，算了，你还先洗一洗，换衣裳吧。如今年节将至，你这衣裳可不能穿去里，晦气。”

    一旁的小女越听脸越尴尬，偷偷拿胳膊撞了撞她。

    帝姬这才意识到失言，“咳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就是……斯人已逝，鸢你不要太为已经故去的人和事伤心伤神。我也是为你好。”

    “没关系。”梁鸢无心纠缠，“是我不好，一香火扰了殿兴致。我……先去换衣裳了。”

    燕慈挥挥手：“铃儿，你去给鸢准备汤。你快着些，我在隔禅房等你。”说着就蹦蹦走了。

    *

    到底是数百年的皇城，气数犹存。又是年关将至，街市上闹极了。

    帝姬弱，坐在车里也披了一条狐裘围领，脸却还被窗来的风得红彤彤。

    不过这不妨碍她的好心，一手捧着手炉，一手往外指：“这间是茶馆；那间是酒楼；那条街拐过去叫洒金巷，里都是些铺，里面的东西嘛……我觉得不怎么样；对了对了，还有那里，就是挂着粉灯笼的窄巷，那里是……是那地方。”

    梁鸢一直没认真听，胡问了句：“什么地方？”

    “就是……诶呀，我说不。”燕慈选择换个话题，“今天阿兄还是看着你的面，许我来玩一天。一会儿呢，咱们先去青云阁吃茶，然后去梨园听小曲儿，再买两盒五福斋的心。晚上再住回青云阁，明个儿再一起用了朝……唔，就去西街新开的那家甜铺吧，听说那里的酒酿小圆可好吃了！之后咱们再一起回。”

    这梁鸢听懂了，这小丫哪里是来探望自己，只是打着过来安的名声想要玩罢了。

    她们有一样的份，此时一同坐在的车上，可却有着天壤之别。燕慈着金汤匙大，父母和善，兄疼，将她养得蛮又鲜艳，是这座皇城最贵的，。可她呢？她是一个昏君一夜风生来的，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孽，是枝残败的枯叶，在萧瑟的北风摇摇坠。

    梁鸢从前不曾怀过，可是一旦有颗熠熠的明珠照到了她边，她便觉得自己像里的鱼珠：腥臭、贱、浑散发着污浊的气息——她不能自己地妒忌着她。

    “殿恕罪。”梁鸢冷冷地，“臣女没有陪您赏玩的心。”

    燕慈摆摆小手，大度：“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只要你跟着我就行了。”说话间车停了，她就一把拉住她，“到了到了！走吧！”

    左右现在是寄人篱，总要给主人几分薄面。梁鸢还是和她一在茶楼的雅阁坐了。

    面前架着红泥小火炉，壶里的得，淡淡的茶香从鼎沸的雾气飘散来。帝姬柔荑纤纤，为二人各倒了一杯香茗，：“这是我从里带来的金瓜贡，香气四溢，但茶汤没有那茶涩味儿。你尝尝看。”

    梁鸢淡淡呷了一，面无表：“好茶。”

    燕慈看她的冷漠和敷衍，瘪瘪嘴：“我前几年见过你的几位，她们和你一都不一样。各个都是光鲜亮丽的人儿，待我也好，还送我楚地带来的祈福娃娃，还有一把角梳。你……好奇怪，一儿都不像王姬。”

    “殿说笑了。我当然不是王姬——而是亡国孤女。”

    “……好吧，你有理。”帝姬讨了个没趣儿，便不理她了。自己吃了半杯茶，忽然拍了拍手，屏风外立刻有两个女侍应了声。她，“去。把鸢的那个影卫叫过来。”

    燕慈托着腮，盯着面前的陌生男左看右看——嘛，个，穿着一窄袖阔的劲装，宽肩窄腰，材也不错。可是这张脸……虽然了半张面，可还是能看到面狰狞可怖的伤痕。听说楚的火烧了好些天，最后还是雨才渐渐浇熄的。果然从那样无间地狱来的，也只能是修罗恶鬼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扬手，就把杯的半杯茶泼了过去。

    梁鸢一直张地观望着他二人，看到她手，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差就要拍案而起。但是生生忍住了，只是放在案的一双手被的青白，脸更是难看：“殿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茶已经凉了，又不多，伤没伤着。只是照着脸泼，是存心想要折辱。

    燕慈赔笑，又颔首，一旁的小女儿便拿着帕去替他，“没什么。我以为鸢很在乎他，就试了一试。”

    她连一都不曾看向那边的人，端起茶，袖掩住了半张脸：“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