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 5

    那糖成了兔模樣，兩隻尖尖的耳朵立着，就挨在驚刃畔邊上，討好般地蹭了蹭。

    【我不要。】

    驚刃想這麼說，想直接推開對方，可一抬頭，便瞧見她亮晶晶的瞳。

    柳染堤生得白，睛卻極黑，望向自己的時候，裡面便好似藏了一兩枚星，映着盈盈的碎光。

    ……像是一隻貓？

    柳染堤這副模樣，讓驚刃莫名想起了容府上養的一隻貓兒。

    貓兒自小嬌生慣養，雪白柔軟，當自己在院磨刀時，會悄悄地從枯樹枝丫上溜進來，挨着自己旁窩。

    不吵也不鬧，靜悄悄地窩在那，卻比這滿院落的死都要鮮活，都要令人着迷。

    驚刃將話給吞了回去。

    她向來是沒什麼表的，繃著一張臉，僵地像塊石頭，接過了那個糖兔。

    ……我在幹什麼？

    驚刃有些迷茫地想着，五指間掂着那細竹籤，糖兔鼓着腮，滴溜溜地瞧着自己。

    雖然她面依舊平淡，但這細小的動作落在柳染堤，卻叫她睛更亮了。

    柳染堤沖她笑，角彎彎，長睫簇簇顫了：“乖。”

    驚刃：“……”

    她咬了咬，想要將糖遞迴去，冷着臉說：“你拿着。”

    柳染堤不接，慢悠悠地搖着扇，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說話。

    驚刃又遞了一，聲音生：“我不是小孩。”

    “誰說不是小孩了，”柳染堤笑，“別看我這樣，骨齡我還是能摸來的。”

    驚刃：“……”

    柳染堤繼續搖着扇，轉便要走，驚刃被迫無奈地拿着那糖人，跟上了對方。

    幾日行路來，她越發不明白這“天第一”心究竟想的什麼，比那隻貓還要令人費解、捉摸不透。

    柳染堤說是要北川，卻又整日一副慵懶模樣，趕路慢吞吞地堪比烏龜爬，走走停停好幾日連遼川都沒到。

    比起那鑄劍大會，她顯然對民間的各類東西十分興趣，什麼都要摸一摸，什麼都要碰一碰，雜七雜八買了一堆小件。

    兩人在醫館旁停，驚刃瞧了被糖葫蘆引走的柳染堤，提着刀，面無表地進醫館抓藥。

    之前吞那致死毒藥太過霸，儘柳染堤幫忙壓制了一次，但體內還有不少殘餘，讓驚刃無法正常運功，恢復以往狀態。

    驚刃一進來，昏昏睡醫館小童抬去瞧，瞧着她黑衣凌冽、佩刀藏鋒，立馬猛地激靈，瞌睡都醒了。

    看這打扮與氣勢，十有八九是那種殺人不眨，為主賣命的死士。

    而這種人，恰恰最得罪不得。

    “這…這位姑娘，”小葯童賠笑，“您這，想要什麼啊？”

    驚刃神平靜，依次念了幾樣藥，其兩樣幫助祛毒，而大多都是調養，協助氣血轉的。

    小葯童轉去抓藥了，而驚刃隨意望了周圍，驀然在木格前，望見了個熟悉牌。

    “多加兩錢臧紅。”驚刃淡聲。

    小葯童一愣，停秤葯的手，猶豫着說：“這，臧紅確實能增強藥效不假，但您葯有味決令啊。”

    他頓了頓，怯生生：“臧紅與決令一撞，有…有、效果……”

    小葯童越說聲音越小，頭都低去了，而驚刃神未變，淡淡：“我知。”

    她為主不知殺了多少人，受過的傷也是數不勝數，自然對各類藥材，以及其療效都是心知肚明。

    小葯童所說的臧紅與決令兩味葯她用過，所謂效果不過是一陣淡淡的難受罷了，沒有多大效果。

    “對我無用。”驚刃吩咐，“包起來罷。”

    她嗓音極冷，嚇得小葯童搗蒜般點頭，連忙將葯全包好，恭恭敬敬地遞給驚刃。

    。

    天漸晚，枝丫上落了一隻黑漆漆的鴉，“啞啞”喚了幾聲，展羽擋住日輪。

    她們落腳的小鎮規模不大，放望去也就一兩家客棧，柳染堤挑了家瞧着最好的，結果進去後掌柜連聲歉，說今日趕集人太多，只剩一間上房。

    一間上房就一間上房，柳染堤在驚刃沉默的目光，笑眯眯地付了賬，推着她走上樓去。

    “小刺客你還未好完全，毒素尚未完全清除，於於理都肯定是要睡床的。”

    柳染堤煞有其事，：“而我嬌體弱、天畏寒，自然也是要睡床的。”

    說完，她總結了一句：“所以，我倆都是要睡床的。”

    驚刃：“……”

    她面無表地掠過柳染堤，將佩刀卸，接着在地上鋪了張席。

    柳染堤不滿地去拉她，各種誘勸各種哄騙，奈何驚刃佁然不動，跟聽不見似的。

    拉了好一陣後，柳染堤見實在拉不動她，頗有些委屈的跑了，也沒說自己去幹什麼。

    驚刃用客棧的廚火煲了葯，而回房後，裡面竟然還是靜悄悄的。

    ……人去哪裡了？

    之前與自己形影不離的人忽然消失，驚刃莫名覺得有些不習慣，她慢慢地將葯喝完，可柳染堤還是沒現。

    不習慣更強烈了，驚刃也說不上這是種什麼覺，只能抿着又等了會。

    葯湯腹，藥開始慢慢地發揮作用，一淡淡的難受涌了上來，脊骨好似藏着幾隻小蟲般，竄來竄去地爬着。

    驚刃早已知悉這況，見柳染堤還沒回來，便盤在竹床上打坐起來。

    “相間若余，萬變不驚。”

    驚刃閉着雙，低聲念着靜心訣，客棧的嘈雜聲響霎時便靜了來，萬籟俱寂。

    她額間覆著一層薄汗，規律地吐納着，而那動還真就被她生生地壓制去，隱沒的快要察覺不到了。

    “無痴無嗔，無無求，無舍無棄……”

    訣就要念到最後一句之時，房間的窗忽然被人推開了，“咯吱”一聲輕響，打斷了驚刃的呼。

    窗戶大敞而開，月光灑了進來，好似鋪了滿地明晃晃的梨白。

    柳染堤坐在窗沿，微微低着頭，手拎着把短刀，眉間斂了笑意，神淡漠而疏冷。

    她踏上地面，靴尖踩着寂寥月光，向著驚刃走來，上有一極淡的血氣，若隱若現，似絲線般。

    驚刃僵住了，靜心訣卡在，睜睜地望着對方走來。

    只不過，那令人發憷的冷淡神，卻在望見自己之後乍然消，換回了溫潤的笑意。

    “怎麼還不睡？”

    柳染堤聲音很輕，偏過頭來看她，笑意也是淡淡的，“難不成在等我？”

    她關了窗，在驚刃旁坐，指腹觸上面頰，輕輕了。

    白衣領束得極緊，只一小截手腕，隱約能望見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