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礼

    郭明亮与魏茵坐在女儿的床上，郭明亮在后，魏茵在前，如他们年轻时谈恋那样。

    他手臂揽着型消瘦的妻，耐心地，一字一句地，将手机上的新闻念给她听。

    溪镇凤鸣山发生一起令人痛心的通事故才刚读了一小段，郭明亮已经苦笑了一声：怎么会是痛心的呢，才让人痛心吧？

    魏茵听他提起女儿的名字，仰着看他：？怎么了？

    郭明亮摇摇：没事，我继续给你念啊一辆小车从山悬崖冲护栏摔落，车辆爆炸，司机当场亡。死者胡某为一名年仅18岁的男，事故当天是他18岁生日，经初步调查，他在生日聚会上喝过酒，并且为无证驾驶，况相关门还在调查

    这则新闻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但郭明亮每一次阅读都会心加速。

    新闻里有好几张相片，各个角度记录损毁严重的小车，车窗玻璃全碎，车引擎像挤扁的沙丁鱼罐，车被烧得掉发白。

    郭明亮把相片放大，指着驾驶座说：阿茵，其实这个死去的司机我们认识的，他姓胡，叫胡凯飞

    胡凯飞？魏茵表里有些困惑，将这个名字放在咀嚼着。

    对，他就是欺负我们家的其一人郭明亮把抵在妻纤瘦的肩背，哑声：阿茵，他该死。

    魏茵好像听明白了，连连，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只机械地重复着丈夫的话：该死该死

    还有另外一个新闻郭明亮开另一篇新闻，清了清泛酸的咙，尽力保持着声线平缓：记者1日从金龙了解到，昨日午该校一名学生被人殺害在学校的厕所。事发现场已被警方封锁，目前，该男被殺事件仍在一步调查理

    这一则新闻比坠崖那篇短小许多，连死者的名字都没有公布，附上几张学校大门的遠景近景和警车闪着灯拉起警戒线的相片。

    这也是前几天的新闻了，龙震明被殺后上过搜，但只烧了几小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有网友发博隐晦地指，死者姓龙，系几年前一桩未成年人案的主谋之一，并贴了当年郭一案的相关新闻。

    很快有网友透，死者生前就是问题学生，与社会人士往过密，在学校经常带霸凌同学和低年级学生，学校不知收了他家多少钱，对这类事一直视若无睹，甚至有学生被他欺凌至转学。

    此信息一，舆论的风向就变了，从「这恶劣凶殺事件必须抓住凶手后严惩」、「凶手能在学校里动手并逃之夭夭，学校是否也应该承担责任」，变成「这害虫死不足惜」、「人渣大了还是人渣」等等。

    还有人的思维天行空，说是不是哪位善仁翁对这蔫坏的苗看不过，终于决定自己动手铲除。

    但相关的微博很快被屏蔽了。

    阿茵，还剩一个小畜生等解决了之后，我们就去找回我们的，好不好？郭明亮用手指替妻梳着发，从后脑勺一直往梳至发尾。

    纵是他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会带好多条发。

    有黑的，有白的。

    魏茵捧着相册一页一页地翻，声音淡淡：老公，我好想我们女儿

    郭明亮手指微顿，腔被酸苦淹没，许久才答：嗯，我知。

    *

    放学钟声响起，黄落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往教室外跑，同桌在后喊她：你今晚还来晚自习吗？

    黄落挥挥手：我和老师请假了，周一见！

    她的书包里装着多本课堂笔记和一沓卷，还有一份包装的礼，都是给邓乐的。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她问了班主任，老师说他病了在家休养。

    邓乐住的公寓离学校近，仅公车两站距离，黄落之前与其他同学来过几次。

    那次是校庆，班里要排话剧，邓乐男主角，黄落是女角，每个周末参与话剧的同学就到邓乐住排练，大家都好羡慕他一个人能住那么大的公寓。

    公寓楼正好有人，黄落不用门钟就了大门。

    在邓乐公寓门门铃时，她张得抓自己的书包带。

    她这么大个人，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对一个人示好。

    但没人应门。

    黄落又了一次，一声声叮咚好似掉死气沉沉的湖里，激不起一丝。

    奇怪，不是生病在家吗黄落掏手机想给邓乐打电话。

    吱呀

    这时门打开了，黄落抬起，门站着的不是她熟悉的邓乐，而是一个女人，她妆容致，垂至前的棕卷发洋气又时髦。

    黄落张地将手机收回包里，主动打了招呼：好！呃，我是邓乐的同学，来给他送这几天的笔记和卷。

    目光飞快扫视过面前的女孩，月面带微笑，语气激：啊啊，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乐吃过药刚睡了，要不你先来坐一坐好吗？我给你倒杯茶。

    黄落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既然他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月主动让开一条路，作邀请状：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的笑容实在太甜太温柔，黄落看得发愣，最终，小声：那、麻烦了

    公寓很安静，落地窗外是逐渐火红的天空。

    好像，染上了谁的鲜血。

    黄落被脑海里突然冒起的想法吓了一大，赶收回视线，双手撑在大上，坐得腰杆笔直。

    月弯腰把茶杯放到女孩面前的茶几上，笑：你嘛那么张呀，放松，又不会把你吃了。

    黄落等在旁边的沙发落座，才捧起茶杯抿了茶，再轻声开：没想到乐还有个这么年轻的

    我是他表，这几天他病了，恰好家里的阿姨有事没法常来，他父母就托我过来看看他况怎么样。月的谎话是信手拈来。

    黄落打开书包，把一叠本和试卷放到矮几上：这些是给他的，然后

    裹着黑灰暗纹包装纸的礼盒轻轻落在试卷上方，黄落低红着脸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准备了份礼，麻烦帮我转给他可以吗？

    月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从茶汤涌起的气，扑打在她颧骨薄薄的假面上。

    她半阖，隔着白雾看前天真纯洁的女孩，红微翘：好啊，没有问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