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挪开茶盏,拾起被覆压住的信函,橙黄的封上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卿卿亲启。
她拆开信封,取了信纸摊开来,映帘的字迹隽永飘逸,笔力苍劲,倒是衬其主人上那桀骜不驯的狂妄劲。
泛着墨香的宣纸上,容如:
“卿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夫君已经启程去了千里之外的蓬莱山。
卿卿是修仙之人,而我一介凡夫俗,三五十年之后,卿卿依旧年轻貌,芳华绝代,而我华发丛生,老态龙钟。
甚至,年岁再些,我寿枯竭,化作一堆白骨,再也不能同卿卿相厮守。
听闻海上神山——蓬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蓬莱仙岛之上,黄金白银为阙,珠钎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吃了能生不老。
夫君想去求一颗仙果,之,以求生不老。
有了生不老之,便可生生世世陪伴卿卿。
此去路途遥远,困难重重,归期未定,卿卿勿念。
若是早日求得仙果,便早日归来,若是仙果难求,便晚些归家。
望卿卿珍重。
——夫祝尤留。”
容卿将信看完,葱白的玉指宣纸,整个都在微微颤抖。
走了,夫君走了。
她怔愣了片刻,急忙跑九仙观,奔到的山上方,往山眺望。
此时,已近戌时,天昏黑,人迹罕见。
映帘的皆是一片漆黑,树影朦胧,什么都看得不真切。
容卿从未过山,她不知蓬莱山在哪个方向,也不知祝尤走到何了。
九仙观有禁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山。
她想求见师傅,山去寻夫,可是师傅在闭关。
若是祝尤今早便发,骑着加鞭快,她也追不上他了。
容卿跪坐在地,鼻尖泛酸,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为何要独自一人去寻什么仙果,他一介凡人,路上遇到凶恶的歹徒,势单力薄,都不一定打得过。
那仙果如此罕见珍贵,必定惹不少妖觊觎,若是遇上什么吃人的妖兽,他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真是要去寻仙果,他可以同她商量,等师傅关,征得师傅同意后,她陪他一起去找。
他为何要这样不告而别,让她苦苦等候?
她不敢妄想让他伴她生生世世,短暂的几十年她也很满足了。
她本不介意他白发苍苍,面容枯槁,若是他寿已尽,她便守着他的枯骨,过完这一生。
她只倾心于他,也不会再另嫁他人了。
容卿跪坐在山之上,哭得眶红,才失魂落魄的走回九仙观。
那封被她皱的、沾满泪痕的信函,又被她轻轻抚平,压在箱底,好好收着。
这是祝尤留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唯一一件,他屋里的其他东西都被带走了,什么都没留。
空的屋,被褥叠得整齐,桌面洁净,一丝他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就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他在信说归期未定,意思是总有一天会回来是吗?
那她便在这里等他,无论多久都等,他一定要早些回来看她。
祝尤写那封信时,本没想过要再回九仙观。
他只是想给容卿一些念想罢了,让她带着对他的念想好好活着,不至于失去希望,再次轻生。
如果她愿意等他,就证明她会好好活去。
兴许她等个十年、二十年,时间了,忘了他的存在,也看开了。
再或许,几十年之后,她修成了仙,飞升仙界,本不记得这红尘世俗里短短十几日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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