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讲过话,此时再听到对方沙哑的嗓音时,甚至到了一瞬间的陌生。但一秒,他又没有心思去那觉了——
“晋安啊……你妈她……晚上咳嗽咳血,医生说,是肺癌。要等明天才能检查……但是医生说了,已经咳血的……很可能就是晚期了……”
隔着电话,他似乎都能听到父亲压抑的哭泣声,心更是一片冰冷,仿佛被扔了冰窖一般。大脑有些发懵,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还是张开了,略有沙哑:“咳了多少?颜怎么样?”
“不多……就夹在那痰里,鲜红鲜红的。”
“好……我知了。”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他的鼻有些发酸,睛忍不住的发涩,但还是努力装一副平静的样了一气,“爸,咱们家那儿医疗条件不好,你去和医生说一,争取今晚就转院到我这儿,我给主任打电话,直接在我医院里检查。”
老家的医疗平到底不如一线城市。
他仔细的对父亲代了所有的事,挂了电话之后又急忙联系了瘤科的医生、影像科的医生,又去病房同护士询问是否还有空床位可以立刻提供给父母。一直到那边打来电话说已经在路上的时候,林晋安才终于停了脚步,抵着冰冷的墙座在了地上。
痰带血。
他想不到除了肺癌以外的任何答案。
心像是被生生剜走了一块般,疼的他呼都显得艰难,然而又没有泪可以来,只能茫然的呆坐在地上。他以前在楼梯里上跑时,经常能够见到这样蹲在楼梯上的病人家属,一般还会夹着一烟在手里,也不,就呆呆的看着它燃烧。他有时候跑得急了些,甚至会差撞到这些人,然而对方也始终没有反应,仿佛本没有瞧见一般。
那时候,他并不能会多少。
但是现在……
手掌了发丝之,有些艰难的拂过了额。大脑痛着,明明已经无比疲惫,却又无法闭上双。护士贴的端了过来,他伸手接过,还礼貌的冲对方笑了笑。
“林医生,要不要先去里面休息一?有一间病房护士批给你了,也不要太担心了。”
“嗯……谢谢,我没事的。”他握着那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会没事的。”
他的父母第二天早上便到了。林晋安一夜未眠,但还是立刻去楼接了人,稍事安顿之后便带着母亲去了CT室,在还未正式上班之前就将CT扫了来。他当初读书的时候什么学科都要上,平时又每年要呆三个月的急诊,尽不是瘤科的医生,对影像也依旧能够读得大差不离。片上分布的密度白团块像是雪一样飘在两侧肺上,且每一个都满了刺。他几乎被手的片刺目到无法站立,但在摇晃了一瞬之后,还是立刻领着母亲去见了主任。
结果不意外。
“是肺癌。”主任先行让护士送了病人回病房,只留了林晋安一人,“你也看到了,已经完全扩散,本不可能单独切除哪一个结节,只能把整个肺都摘掉。”
“那……是需要移植,对吗?”
“是,需要肺移植。”主任叹了一气,有些怜惜面前的年轻医生,“手术倒是没有问题,肺源现在也还好,但主要是费用的问题。就算除去医保报销分,一般一个双肺移植,也需要至少四十万……而且手术之后使用的抗排异药,一年也至少需要三四万。”
“这些都不是医保能够报销的药,你可以承担吗?”
林晋安茫然的站在原地。
他才硕士毕业一年多,作为一个刚职的小医生,就算是在一线城市,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七千多而已,还需要撇去两千多的房租。银行卡里勉有四万存款,而他的父母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工人,两人加起来收也才三四千一个月,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么多存款。
“有困难的话,医院里可以帮一帮,但是现在用什么药,用了什么材,也都需要登记,只能说人工费用上帮你减掉一些。”主任叹了气,“更多的,还是需要你来解决。去吧,先去给你母亲办一院手续,预一万块。我这边帮你把肺源的队伍先排起来。”
“好……好的……”林晋安抬起眸来,冲主任艰难的笑了一,“谢谢您。”
他匆匆的跑去住院的一楼为母亲办理了手续,又去堂打了早餐带到楼上,稍事安抚了一父母,告诉他们还能手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两位老人虽平时与这个儿并不算多么亲近,但此时还是宽了不少,拉着林晋安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父亲拐弯抹角的问了问关于费用的问题,又表示自己手里还有十万左右的存款。他撑着笑来,才将两人都糊了过去。
但是,十四万怎么可能够。
他独自回了租房,恍惚的坐在了沙发上。
空调没有开,盛夏的天气让整个屋里都闷的厉害。林晋安一夜未眠,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却没有饥饿的觉,只是疼的厉害。他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没有人不会死,然而这实在是来的太早了,让他本没有任何准备。晚上还要去上夜班急诊,他知自己应该休息一会儿,然而只要一闭上睛,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那张遍布瘤病灶的CT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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