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得 - 第二十八章

    早上，我在艾的盘里找到一条金项链，小孩还没起床，楼上很静，小狗在台打转，天气并不大好，围栏摆着几盆月季，期要过了，又缺少照料，病恹恹地开着，像发怨气的妇人，我站在没开灯的门厅里，看天上乌云密布，看世界大雨将至的光景，思考先是先理被错误放置的金属制品——这玩意儿能要了雪纳瑞的小命，还是先把朵搬屋。

    现在我拿不定主意的事越来越多，它们好像都巧妙地躲藏在房里，了我所久住的这栋别墅的每一影，威风凛凛地生来，让人觉得拥挤、窒息，无可避免。就拿打扫来说，得意得和从前一样好，但我被冰箱里的珍珠项链吓到已不是一回两回，书房也很少让他去了，小孩似乎把一切纸张、书籍都认作是可销毁，顾夏天说那天我被他拉到书房里时脸都青了，书桌上、屉里，连带占据半面墙的书柜都空空如也，很多重要文件只能重印或报备丢失，更别提那些我视若珍宝的名家藏书，千辛万苦淘来拼凑成，没想过会被当成废纸贱卖，哪怕回收废品的老伯只来过一回。

    小孩得意洋洋，炫耀这里、展示那里，从袋里掏一堆皱的纸币，小心捧着，凑到我面前。

    ＂好多、好多！＂

    他把我当成了同类，拣两个脏兮兮的钢镚。

    ＂吃，叔叔，吃。＂

    那晚上，得意被顾夏天带回去过夜，女人临走前劝我想开，钱啊、财产啊这些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工作室仓库有好几堆滞销书，拿来往我书柜里一摆，不还一样？

    隔天去接人回来，小孩上了车，也不说话，张地只盯着我看，开到大上了，他才神叨叨地张开手指，那俩币还躺在手心里边儿呢。

    ＂吃的，给叔叔。＂

    我心烦意燥地开着车，没力理他，到家往屋里走的时候，听见小孩在前面嘀嘀咕咕：

    ＂叔叔……哑？不说话，不会说……教……说话……＂

    我揪住他领，伸手：＂给我。＂

    小孩缩着脖将币来了，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我张开嘴，飞快往脸上晃了晃手指，再让他看手心，钢镚不见踪影，得意开心得大叫：＂叔叔吃了！＂

    用过餐，两颗钢镚从我袖被转移到他藏在床底玻璃罐里，一堆廉价晶戒指、镀金手链，发夜光的小玩之间，统统买自附近一所小学门的小商店，家政来时不慎砸碎了玻璃罐，小东西被收拾到别安置，小孩找了一天，哭了一天，阿姨拿来给他看的时候，竟然认生了：＂不是，不是得意的……宝藏……宝藏，看得见……好看……＂

    我也从拣那两枚钢镚，刻纹里还沾着黑泥，＂得意，看叔叔变术。＂

    一会儿，俩币从他耳朵后边儿取来了，小孩呆了呆，睛盯着我的指尖，被我碰碰鼻尖，才霍地笑起来了，嘴上还挂两亮晶晶鼻涕条，睛得像大草莓。第二天我倒掉一罐果酱，拿泡、拿牙膏刷，放在光底暴晒，去小学门买了一堆玻璃弹珠放在底，他当晚把罐装得满当当，抱着睡了好几宿。

    老实说，得意的况并非最糟，于生活上，有时候需要替他系鞋带，但小孩即不滴，也没有在里撒过、拉过屎，还擅收拾打扫，尚能自立；于言语方面，尽连贯的对他来说有一定困难，但意思大可听得明白，让他往东，他绝不朝西去的，但熟南熟北不能把稳。站在他面前，我很难怀疑他不是一个被束缚在成年人里的、心智健全的七八岁小孩，或一位初来人间乍到的小外星人。

    可正是由于这一特质，无论以生理还是心理划分，小区里的其他小孩似乎都不太喜他。

    接回来的第三个周末，得意终于相信洗衣机可以自动运作，用不着上一个多小时留守洗衣房，因为担心机会在无人监视的况罢工。等待衣烘的时间，我带他门吃早餐，小吃店老板夸这小孩得漂亮，他没在意，因为听不懂。返程途，我随说他今天表现不错，结果整个上午得意都骄傲又兴奋，结结地问我可不可以再陪艾去散步？

    那时我开始加班，常常通宵达旦地在工作室赶工。这早上由于急着补觉，我只系好了狗绳、检查过小孩的链和纽扣，随后放他门，艾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脚边慢走。

    没躺太久，我便在艾的叫声里醒来了，心暴躁而四虚浮，索了床去台上烟。午后两三，烈日当，远方楼宇冒着浪，近园窸窸窣窣地，匍匐着一小只穿白衫的影，外的手肘给晒得通红，在袖一动一动，眯细看，好像是在池里搓衣服。

    我遥望了一阵，心渐渐转好，朝院里喊了几声，想叫他屋上遮帽。小孩闻声回，走到楼的影里，脸上的淤青一明显了。

    黎圆认为，得意现在不了解自己的份和能力，虽然在他醒来时，的伤尚能快速好，但随时间推移，他逐渐无意识地在抑制这自愈反应。黎圆还猜测，这代表得意对发生过的事并没有彻底遗忘，而像普通人那样会留在肤上的伤疤，或许是应激过度的产，也或许是大脑为了减缓痛苦，而杜绝一切回忆往事的可能。

    这样的况也说不上好。

    当天过了饭，家领着被狗咬伤的小孩找上门来，我想她不过铁了心索赔，但开门一看，业、保安、小孩的叔叔舅舅等等，都整齐划一地立在篱笆边上，个个面红耳赤，像是早早拿了我把柄的卫队，如今带上证据，蓄谋已久地前来抄家。

    门厅挤满了愤怒的大人，我迎合着、歉着，心底只牵挂客厅里瑟瑟发抖的＂恶犬＂，及从容其伤人的小朋友。直到后者探来，自椅背大的真沙发之。他越过嘈杂、泛滥的庸俗之辈，像风筝离不开牵引的转，和我遥遥相望。

    我歧视一切盲目大却不择育的成年人，可我同样知，包容小孩远比照顾小孩更难。有时我在家里办公，得意坐在另一张书桌前画画，用那防幼儿误蜡笔，起先他只不过在白纸上划，留一些颇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线条，后来，不知从哪儿翻来的照片被征为素材，小孩连篇连张地临摹，不亦乐乎。

    我咬着笔盖凑到小孩边，煞有介事地欣赏了一番，又去看铺在桌上的照片，这其的每一张，都被蜡笔厚重地涂满标记，无一例外地盖住了其一位的人脸。

    ＂不是得意！＂他嚷，认真地在某张照片里画上一位火柴小人，靠着神局促的男人，＂这个，是得意！＂

    这张照片被递给我，他又回去加工第二张。

    ＂都是得意……季叔叔，只陪得意　……＂

    我试图抹去笔迹，仅有一张成功了，看着笑容陷划痕里的温格，心震惊不已。

    ＂陪锤陪！＂我指着他大骂：＂你这个假货，到底明不明白？你就是个代替！＂

    小孩不声了，抬脸望着我，手里攥着蜡笔。

    我抓起笔盒、照片，发疯一样往地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