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别须臾。
人生聚散如此,相见且娱……”
贺洗尘轻敲船舷,另外三人半倚栏杆,江上一时只余棹歌声。
“好酒能消光景,风不染髭须 。
为公一醉前倒,红袖莫来扶。”
半晌,屠鸣周咳了一打破沉寂:“她唱得那么凄凉,要不咱给她送一壶酒?”
庄不周揶揄:“竟能从你手里讨到一壶酒,那姑娘好生厉害!”不等他恼羞成怒,贺洗尘便起扬声喊:“听君一曲,幸甚至哉,聊以杯之,赠予姑娘行路。”
不远的乌篷船灯影闪烁,窸窸窣窣一阵后,纤纤素手撩开帘幔,艳丽少女怀抱琵琶半遮面,迎风而立,清新的凉风卷起她发髻上的步摇,明晃晃好似别了一段江。
“有缘相会,喝上一杯又何妨?”
清越的嗓音瞬间让贺洗尘心一动,连忙不动声地佝偻着腰,低哑声说:“姑娘快。”他突然这般派,其他人焉能不知有猫腻,纷纷作上观,卯足了劲看好戏。
“咦?”有意借着月光只瞧得贺洗尘的一银发,当即盈盈福了一礼,“老人家有礼了。”
“姑娘夜在外,安危难测。这酒还是不喝了,小心些为上。”贺洗尘扮起老人来还像模像样,毕竟都老过那么多回,经验丰富,只要别看到那一张俊脸,只听声音,足以掩人耳目。
有意却说:“我与江湖上的侠士学过两招,不怕。”
“还是怕些、怕些……”加上刚才那遭,两人一共和了三曲,三曲的说不,说浅不浅,至少在乐理上,两人极为合拍。贺洗尘想起她那一言不合便唱的,不禁询问,“冒昧一句,不知姑娘要往哪儿去?”
隔着十丈江夜话的乌篷船乘着夜顺而,有意望了天上的明月,忽然温柔缱绻地笑起来:“老人家可听过蓬莱、昆仑的仙人传说?我此去,便是往仙山寻白鹤去。”
庄不周等人听到这里,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登时把目光移到“白鹤”上去。
贺洗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路途艰险,别的白鹤也是白鹤。”
“这不一样。”有意低,艳全化为柔,“世间白鹤万千,我只要我那一只鹤儿。不消说如何,只山,总要再与他合奏一曲,我才甘心。”
“如此?如此……”贺洗尘叹了气,转过,“姑娘珍重。”
有意与几个陌生人倾述了心事,心好歹轻快些,也扬起一个笑容:“老人家也珍重,就此别过。”
两艘乌篷船往两个方向驶去,波漾,月光皎洁,幽微的琵琶声又如泣如诉地响起,其人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光。渺渺兮予怀,望人兮天一方。”
“啧!”贺洗尘暗骂了自己一句,忽然声喊,“姑娘,往坐忘峰去!若是有缘,白鹤便与儿相见!”
琵琶声骤,朦胧的夜一声闷响,有意扔琵琶急急忙忙喊:“老人家,你到底是谁?”
贺洗尘没有应声,盘坐。庄不周摇轻笑:“他是你的白鹤,你却不一定是他的儿。是有却无,是无却忘……”
*
日月替之际,江上笼罩着一层白雾,船上的屠鸣周抱着酒坛打呼噜,楚玉龄一手撑着脑袋,庄不周卧在船舷上,贺洗尘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态。一缕轻烟混白雾,袅袅将乌篷船包围起来,顷刻,一个光和尚踏而至。
“哼,成日与蠢人厮混,迟早也得变蠢!”听蝉手上捻着一串五六通菩提,腰间的鎏金银香铃铛作响,从传一个孩气的声音:“快儿!我魇不住这三个老家伙多久!”
“知了。”听蝉将沉睡的贺洗尘抱起来,缩地成寸,一息之间已到了万里之外。三息后,庄不周与屠鸣周猛然睁开睛,神不善。
而那边的贺洗尘悠悠转醒的时候,习惯地先睁开睛,随后就听有人嫌弃:“贺施主,你可真能睡。”
“……听蝉?”贺洗尘疑惑不解,一个小少年突然扑他怀,声:“你醒了!”
“哎哟哟!”贺洗尘被扑得一个趔趄,却笑起来,“让我摸摸看是谁家小郎,竟如此撒野?”
小少年乖乖地抬起脸,笑嘻嘻:“我与你在梦见过,却不知你还记得我么?”他是「八苦梦海」化成的人形,一直吵着要听蝉去寻人,听蝉半推半就的,心里说不定怎么乐意。
可惜这和尚是个薄寡义的不良人,利用完这小孩就拧起他的耳朵揪到一旁:“且慢叙旧,我与他有话说。”
贺洗尘心里一凛,顿时防备起来。听蝉刻薄他不是一天两天,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话才怪。
“贺施主,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果不其然,第一句便是气势汹汹的数落,“您倒是厉害,喜禅宗的师妹,秦淮河的魁,全都心悦于你?修心养,不知贺施主到哪条?小僧不才,斗胆视您为对手,还望您只白了,莫连心也一并老去!”
他半句没提月前的域之,不耐烦地将贺洗尘的桃债、酒钱、烟气翻来覆去地扯,最后才说:“雷音寺的莲清心,我看你气骨,正好吃吃苦果,才能走回正途!”
雷音寺的莲百年才开结果,不仅清心,还明目。听蝉自然知晓贺洗尘的心如何,他前面瞎掰扯一大堆,也只是想找个由带他去看看睛。
“你切不可跑,倘若随波逐,贺施主,你——”听蝉还待继续嘲讽,却见盲笑盈盈的,仿佛摸透他的所思所想,他登时不起来,闭上嘴不说话。
“噫,好听蝉,圣僧贤弟。”贺洗尘忽然朝前躬了一礼,“错了,该是听蝉哥哥。听蝉哥哥,你莫要再取笑我,我认骂认罚,还望你消消气。”
听蝉怔愣地眨了眨,委实是那不要脸的老家伙说改就改,一不糊,却正好戳在他心窝上。——这个家伙还是讨厌得很,但叫起哥哥来却好听极了。
***
李乘风第一次见贺洗尘,是在三年前离秦淮河五十里远的甲陂村。当时灾泛滥,村里的神婆说是河神震怒,要选一个女送给河神新娘——其实也就是沉河喂鱼。李乘风一个孤女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涂上胭脂抹上红粉,关在笼里便抬去河边,准备为大家伙“牺牲”。
“这是哪门理?”路过的袁拂衣问。
笼里的李乘风也想问。
“这本就不是理。”贺洗尘神沉静,拂尘一甩,将作法的神婆和恶模恶形的村民扫到一边,随即毁掉笼锁,把饿了几天没力气说话的李乘风抱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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