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_细水春江by卜做人了

芽，过不了多久，杨树就会开，虫一样的“无事忙”掉得满地都是。

路江脖上挂了线绳，拴着家门的铜钥匙。但今天有些稀奇，父母居然都在家里。他踢掉球鞋，就见妈妈边跟了个小孩儿，细溜溜的板，大脑袋，因为瘦，睛就大得格外引人注目。还是天，小孩儿穿着衣，衣不合，摆拖到膝盖，像条稽的裙。

“他谁呀？”路江换好拖鞋，潦草地用皂洗手，“妈！我饿了！给我钱，我去买韭菜饼！”

“泉，这是你弟。来，盼盼，这是你哥。”妈妈拿了五块钱，“带你弟去买饼吃，再买俩馍馍回来。剩的归你了。”

那会儿五钱能买一个馒，后来价格涨船，七，九，一块，一直到一块五。路江午在学校吃小饭桌，每天的零钱最多一块钱。他惦记着攒钱买的漫画书，三块五一本，六块钱两本，一整要八十几多。他已经攒了十五块钱，是同学的富豪。可钱算不得问题了，他瞪着睛问妈妈，“我弟？我哪来的弟？”

路江有两个表弟，一个堂弟和两个堂妹。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打脑袋小孩儿。妈妈面尴尬，爸爸躺在沙发里正看新闻，闻言闷声闷气地说，“就是你弟！甭那么多了你，赶买馒去。”

“我不要弟弟！”路江大吼，“你们背着我生了个小孩儿？”

妈妈说，“不是。”盼盼躲在她的后，她把他推来给路江看，“有个弟弟多好啊，陪你玩儿……”

“我自己能玩儿！”

“嘿你个小兔崽，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爸爸终于从沙发里起来了，抓过路江，给他一张十元纸币，“去，去买零嘴，你不是想要那什么卡么——”

过了很久，路江才大清楚了事原委：盼盼是妈妈那边农村远房亲戚的孩，说是远房亲戚，其实跟那亲戚也没血缘关系。没人知盼盼的生父是谁，估计连他亲妈都不知。她是个很心的女人，“作风不好”，后来跟了那个亲戚，但没过几天，借着打工的名义又跑了，扔盼盼，一连几年，怎么也联系不到了。有人说她死在外了，有人说她在南方嫁了人，生了新的孩，还有人说她被人拐到山里了……众说纷纭。亲戚不愿养盼盼这个便宜儿。刚好路江的母亲回老家上坟，和丈夫商量了商量，就接手了这豆芽菜。

当时路家经济条件说得过去。路江父亲在国企是个小，收稳定，母亲本来在商场售货员，积攒了本钱后，在新开张的茶叶批发市场租了个小门，起了生意。路江有新自行车，新运动服，可他本不想拥有新弟弟。他当了十一年的独生，忽然家里就来了个新孩，要分享他的房间，他的玩，乃至他的爸妈。盼盼转学到了他的小学，为此他还遭到了同学的嘲笑，齐磊怪叫，“路江，你妈给你收了个童养媳！”路江和他打了一架，嘴都破了。

回家后他哭着质问妈妈，“你嘛呀，给我个弟弟？我不要弟弟，我同学都没弟弟妹妹！”

妈妈摸着儿的，这个女人在外面生意很泼辣，家里却柔声细语，“你傻呀，你妈啥时候害过你？你现在小，不懂，等你大了就明白了，有个兄弟姊妹可好。”

“好什么呀！”路江抹泪，“他这么丑！”

“你个傻孩，我跟你说，一个人才没意思呢。你妈我有一个一个弟弟，你爸俩弟弟，你呢，你们独生女，从小独惯了，觉得好，其实本就不好。”

“就好，我自己玩儿，我和大鹏玩儿，我就不跟他玩儿！”

“你得这么想，你妈你爹现在爬的动，等你大了，我们老了，爬不动的时候，咋办？”

路江看着母亲年轻的脸，懵懂地说，“你们不会老的。”

“会，人都会老，生老病死，人之常。”妈妈笑起来，嘴角有个温柔的漩涡，“唉，等你大了，娶了媳妇，你媳妇不让你来背我，你怎么办？”

“我不娶媳妇。”路江抱住妈妈，“咱们住一起啊，你们爬不动了，我就背你们上楼。”

“傻瓜儿，怎么能不娶媳妇呢！不娶媳妇，你妈去哪抱孙？”妈妈大笑，“你看，等你妈老了，生病了，别人就一个孩，忙得过来吗？你有个弟弟，你俩就能互相依靠。这样不省你的事儿吗？”

“不要。”路江在妈妈怀里撒，她上有好闻的味，像“无事忙”，清苦的甜香。可惜妈妈没活到爬不动的那天，路江十四岁那年，秋天的尾上，她查来得了癌症。发现时已经晚了。手术、化疗，没什么作用。路江看着妈妈一天天瘦去，化疗让她大把大把掉发，吃不饭，喝都吐。她去世的时候，已经看着不像她了。路江抱着妈妈的遗像，没有哭。倒是改名叫路西的盼盼声泪俱，两个大人搀着他，他像条泥鳅，不停地去，被拎起来，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