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得掉到脚面上。
“妹妹如此撞阿姊,这又是哪里的规矩?”钟荟其实想笑,不过还是勉冷着一张脸训斥,“我念你年纪小,在家不与你计较,可门在外却不能纵容你。你有句话没说错,你我在外面,一言一行关乎咱们姜家的颜面,你忘了门前阿婆怎么叮嘱我们的?少说傻话,少傻事。阿姊劝你一句,莫成天想着一鸣惊人,难你熬夜诵几首诗,就能抵得过人家勤学苦读十余年?”
“阿婆那话说的分明是你,”三娘其实有些没底气,嘴上犹要逞,“你自个儿不学无术,不会酬答,就想着在宴会上吃好吃的,又怕我得了人家的赏识,把你比去,打量我不知你那小心思!”
钟荟确实只想着在宴会上吃好吃的,然而她自觉这愿望十分纯粹和真诚,并没有什么羞于见人的,同样三娘一心想要跻世家贵女之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只不过前一个愿望必然能实现,后一个愿望则必然要落空。
两姊妹相顾无言,心有灵犀地觉得对方夏虫不可以语冰,钟荟心知再怎么劝也没用,便作罢了,只等着明日替她善后便是。
第35章 雅集(一)
钟荟是在啁啾鸟鸣和淙淙声醒来的,晨间微带青的日光从窗前五琉璃屏透过,在地衣上映一片柔和浅淡的五光影。
她环顾四周,此刻在日光看屋陈设,又与灯不同。这客房不大,可一应用陈设皆非俗品,单是那张通蹙柏木的金镂银寿福局脚床,随便放在哪个大人家的正房里都尽够了,常山公主却随随便便搁在山间庄园的客房里。
阿枣天朦朦亮时已经起在外间候着,还将阿杏也从睡梦拽了起来与她同甘共苦。两个婢一听屋里的动静,知是二娘醒了,赶捧了盥栉用和衣裳走来。
钟荟昨夜选定了那茜绣白蝶的越罗衫,茶白回文绮裾,加了件烟雾般的轻容纱帔,织成腰带上系了青玉螭虎穿佩,手腕上的是老太太给的白玉镯,墨发上簪了朵院里现摘的白芍,苞待放还带着清晨的。
梳妆停当,她便带着阿杏和阿枣前去前厅坐等姜明淅。
三娘昨夜苦读到亥时,晨起时呵欠连天,此时还有些微发红,婢替她用胡粉遮了遮,又上了些胭脂,将眉尾描了些,眉心贴了金桃钿。
今日第一回在一众贵女前亮相,主仆几个都是卯足了劲打扮,三娘上穿的是这一季新裁的银红织金霞光锦襦和翠织成海棠蛱蝶裙裾,通上找不到一褶,显是新浆过的。她上簪了曾氏从自己奁盒挑来的麒麟凤凰簪,上面镶的蓝宝石足有李大小,只是式样有些老气,与三娘稚气未脱的面容并不相称。
阿枣拿一瞧,又扫了自家粉黛未施轻盈柔的二娘,顿时从心底涌自豪来。
姜明淅一见钟荟穿得家常,上连一星半的珠翠都见不着,又是不满又是窃喜,最后还是良知与公心占了上风,蹙着细眉:“阿姊穿这去觐见公主殿?未免也太失礼了罢。”
“无妨,妹妹这一抵得过两了,公主殿最是宽宏,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钟荟不以为然地笑着,拨了拨手的小碗,用小银匙舀了一酪浆送嘴里,指着面前案上的几碟心和鲜果,“要不要先用些心垫垫肚?”
姜明淅昨夜睡得晚,晨起只喝过杯茶,此时已是饥辘辘,可一想到嘴上抹了脂,便忍住饿摇摇:“一会儿还要宴饮,阿姊你也少吃罢。”
不一时昨夜那圆脸侍女便来通禀,肩舆已经备,公主殿请两位小娘前往凌风台叙话。
两人坐上肩舆,三娘昨夜在灯火并未看得分明,今日才得以细细打量那四人抬的肩舆,不由暗暗倒了一凉气。那雕镂龙凤填金漆黑檀四上张挂两层幔帐,层轻纱垂,外层的织成帷幔则挂在银钩上,三娘一见那织成帷幔就觉心一,看了抬舆的仆役,见没人留意她,偷偷拉了帷幔定睛一看,果然是与她裙上一模一样的海棠蛱蝶,只不过经丝是缃的。
这裙裾料是赏的,曾氏新特地叫人替她裁了裙以备和见客时穿着,已是自己最拿得手的衣裳,如今却与人家肩舆上的帷幔一样,三娘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悄悄扯着衣摆,恨不能将它拉到脚后跟,把那现的裙牢牢盖住。
钟荟并未留心帐幔料是否与妹妹的裙一样,沿途风光就叫她目不暇给了,钟家的园虽不乏泉石之,可人力哪里能与造化之功相比,晨雾缭绕山间,远的青翠山岚如同笼着轻纱数重,近在前的草木虫鸟却又纤毫毕现,草尖上的悬倒映一整片天地来,便是技艺最湛的画工也难以描摹十之一二。
钟荟不由了一气,清冽山风和着兰草芬芳,满了她的肺腑。
我活着呢,这念突然重重地撞她的心扉。
***
凌风台在庄园最,乘着肩舆足足行了半个时辰,钟荟很有先见之明地了些心果腹,三娘就没那么走运了,腹空空不算,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叫人看裙上的乾坤,竟然不合时宜地翻搅起来。
姜明淅捂着肚腹,不敢行迹,若是叫不安好心的姜明月看端的,怕会以此为借将她遣回客馆“歇息”。她只好怀着满腹与年龄不相称的心事,咬牙关忍了一路。
见到凌风台的时候,钟荟恍然大悟,常山公主为何大费周章将人抬到此,若是她坐拥这片胜景,恐怕要在此地结庐而居再也不肯山了。
那台前凌悬崖,后倚楼阁,木梁悬空直峭,以此为基构台其上,地面和阑皆为香木,台上支起了白纱帐,帐外立着几名侍女,四周云雾缭绕,几乎分不清何是纱,何是雾,数名妙龄少女三三两两坐于帐,弈棋的弈棋,抚琴的抚琴,焚香的焚香,看不清面目,那姿已如世外仙姝。
姜明淅已经看呆了,钟荟却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发笑:这台起于云,白纱帐便设得多余,可谓是屋架屋,床上施床,还遮挡视野,而那雕细琢的阑更是俗不可耐,画蛇添足,若是她,这阑大可以除,那么宽阔个台难还怕掉去?就算不幸失足,那也是死得其所,为风雅而死,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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