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岁时记 - 分卷阅读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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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的么……母亲您怎么来了?”

    曾氏抚着直念“南无阿弥陀佛”,欣喜地:“总算是醒了,阿婴你可把阿娘吓坏了,秦夫也是,你阿兄年幼无知,他怎么也由着他使!”

    竟轻描淡写地以“年幼无知”为借将姜昙生摘了去,若她真的是八岁的姜明月,必然因此对嫡兄心生怨怼。

    “怨不得阿兄,是女儿无遮拦惹得他生气……”钟荟嘴上善解人意,脸上神却隐隐藏着怨忿。

    “好孩,母亲知你懂事,回我好好劝诫你阿兄,回必不叫他捉于你。”曾氏慈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发丝,“倒”时阿枣便与她松开了发髻,此时青丝散地铺了一枕,姜明月的发又黑又油亮,发丝却细而密。

    曾氏心了然,眸光一闪,又略带无奈地叹了:“你阿兄的脾气你也是知的,阿娘何尝不想严厉惩戒一二,奈何……总是叫你受委屈了。”

    “母亲莫要如此说,母亲的难阿婴懂得。”钟荟只想速速将曾氏打发了好指使婢偷偷去小厨房传膳,她一大早到现在只了一只一儿也不酥的隔夜冷酥饼,早已饿得冒金星了。

    曾氏又翻来覆去地安了会儿,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她弟兄骄纵难以约束,她这个为人后母的千难万难,一言以蔽之,你阿兄混账,然而这事没人为你了。

    钟荟脸上的愤懑不甘越来越,曾氏看着煽的风的火都起了效验,火候差不多了,便推说有旁的事要走,又嘱咐了季嬷嬷几句饮起居上的小心,吩咐等大夫看过诊去回她一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曾氏前脚离开,大夫后脚便到了,因是女眷,请来的这位比秦夫还老,走两步路浑似要他的命,一路上把领命的仆急得火烧火燎。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伸一只布满寿斑的手,搭在二娘腕上半晌,只觉脉搏稳健有力,心知又是个装病的,不觉有些气恼,这些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成日里就知拿大夫消遣,不晓得他们悬壶济世很忙的么?来时一段坑坑洼洼的烂路差把他这把老骨颠散了。

    “小娘是如何过去的?”横竖能领到诊金,不过腹诽几句便罢了,老大夫耐着问一旁尖尖的俏丽小婢

    “在园边待了两个时辰,”阿枣担忧地问,“三个月前还曾不慎落,病了好些时日,大夫,我们娘没事吧?”

    “那就是旧疾未痊愈,又兼风寒侵,老夫开个方,抓几付药,服一个旬日,若还不见起老夫还来诊治。”说罢便摇摇自去堂屋写补益气的方不提。

    钟荟将季嬷嬷支去厨房领膳,对蒲桃:“你去开箱取个二两的银饼来,劳烦大夫顺带去二兄院里走一遭。我离开时二兄还跪着,方才我就见他脸不好,嘴泛白,这会儿应该回去了,叫大夫瞧一瞧放心些,若需药石来回我便是……让阿杏领路,再叫阿枣去知会夫人一声。”该知的人总是会知的,难不成就许你挣贤名不许我好人?

    钟荟自然知与庶兄走得太近难免惹老太太不喜,不喜便不喜吧,她钟十一娘何曾看别人行事了?只要芯还是这个,换十次壳也不能够。

    蒲桃很是讶异,二娘一向对这个庶兄视若无睹,不知今日在琅嬛阁发生了什么事,倒叫二郎了她的,不过讶异归讶异,她却只是应了声,取了钥匙打开镶银紫檀木箱,从姜明月这些年林林总总攒的金银锭、饼一块,用青锻装了。

    钟荟躺在床上看着她忙碌,心蒲桃就是这好,心里藏得住话,从不多嘴问东问西,想了想,又吩咐:“你再去趟西厢,靠南墙从西往东数第二个架,自上往第三排,靠左第四册和第五册书,取了叫阿杏……等等……还是先取来与我,再拿支小笔,调些朱砂。”

    蒲桃不过一时半刻便一一备齐,钟荟坐起,用朱砂笔随意圈划了一些字句,递与蒲桃:“装个匣一起给二兄,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替我带句话,此书我读不太懂,劳烦二兄得空时将圈划之与我疏一疏。”

    ***

    钟荟没料错,姜悔在边跪足了三个时辰,起脚几乎没了知觉,肚腹一阵阵疼,青白着一张脸,勉由小僮阿宝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到半上便忍不住扶着廊吐了一回。

    回去便发起烧来,阿宝伸手一摸竟得缩了回去,赶跑到院里,哈腰陪着小心,向姜悔的母谭氏央告:“谭嬷嬷,您行行好,去回禀夫人一声,与小郎君请个大夫吧。”

    三郎姜恪的母杨氏在一旁说风凉话:“哟!病得多厉害呀?上回咱们三郎还是自个儿走去医馆的呢!”

    母谭氏一听不得了,火烧眉似地折回屋,捋起袖叉着腰,一脚踏在屋槛上朝里面声叫:“什么贵的人,一疼脑如何就要死不活了!请大夫?拿什么请大夫?你那涎赖脸的亲娘是给你留了金山还是银山呐?知爬床怎么不知择个吉日!”

    其他庶庶女大多随各自生母住在园西北角,姜悔和三郎姜恪年岁稍,生母又都不在这府了,与父亲的婢妾混居一自然多有不便,早几年曾氏便拨了前一个堆杂的小偏院安置他们。

    这个小院偏僻,院也狭小,姜悔住的还是坐南朝北的倒房,原是储的,窗窄小,冷又昏暗。

    姜悔躺在冷的床铺上,手脚冰冷,脊背发麻,牙关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屋里虽有炭盆却只有冷灰一堆,谭氏称开府上便不再向各院供炭,姜悔知是被她贪墨了,却也不多言语。

    谭氏当年不明就里地跟了个没前程的主人,起先对襁褓的婴儿还有几分心疼怜悯,经年累月地地消磨在这死气沉沉的屋里不见天日,见着同一批府的老妈披金银好不风光,久而久之怨气便越来越重,一张嘴也越发没了把门。

    有一刹那她恨不得二郎就此病死了,自己也好解脱去另捡枝,不过到底是自己大的孩睁睁见他去死总是不落忍,终是耷拉着一张脸,打绞了凉帕覆在他额上。

    老大夫得了个沉甸甸的缎,心里的不愿纾解了不少,脚的步都不那么蹒跚了,终于在谭嬷嬷骂骂咧咧地绞第四回帕的时候赶到了姜悔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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