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章司令握住了他的手,放缓了语气说:“你要是怕,就留在后方好了,我不怪你。”
“你说什么?”冯砚棠一愣:“凭什么让我留!你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敢现在连我也不放心了?”章司令被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又要拦着我,又要跟着我,可不是胡搅蛮缠了?”冯砚棠气咻咻的说:“谁让我认了一个大傻瓜爹?”章司令瞪了他一说:“放肆!”却没有真动怒。
他两个静静的坐了片刻,章司令才说:“其实,我早就跟校说过:久战伤民,此绝非扩大战局的最佳时机,怎奈他并不肯接受我的意见,反而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为职业军人,服从本是天职,更何况我追随他这么多年,南征北伐,始终如影随形,此
时更不能拂逆他的意思。”冯砚棠问:“即使你心里也明白,这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章司令说:“忠勇为国之本,我要对得起我的信义。”冯砚棠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章司令将他的手举起来,贴到自己的心上。
章司令攻打西北,正如他先前所预料的,是一场无比艰难惨烈的苦战。他从前跟共军锋过几回,知对方的战术和实力,然而这次一手,他就发觉对方早已不是当年被他围剿过的“赤匪”了。敌如斯,他的队伍却恰好在最无斗志的状态,士兵们只想着早日回家,官们之间却还没放勾心斗角。作战计划被,十七师陷重围,第一师因为突过猛,无力回援,二十三师近在咫尺却只派了一个团前去营救,十七师师无奈之行突围,几乎全员折损,师在激战殉国,参谋被俘;第一师失去后援,节节败退,残勉集合至战线以南二十余里。章司令盛怒之,就地正法了二十三师师,但局面已无可挽回,共军的反击咬而至,仓促之,他只好令后撤,这一次遭遇战,终于意料之外或者说是不所料的失败了。
此后的劣势竟不可挡,章司令手底两张王牌被毁,兵力益发降,西征变成了防守,最终草草结束。总统亦惊亦怒,险些将他撤职,他最终奉命退至江以南,这地方竟距离当年抗日战争时期他们驻守的H省不远。总统达了命令,要他罪立功,死守西南,与阵地共存亡。
☆、第 50 章
冯砚棠站在窗后,默默的注视着楼行着的升旗仪式——空旷的场上,章司令的面前,面黄肌瘦的士兵们列队矗立着,却避免跟他这个官有任何目光接。指挥官打起了拍,他们在齐声合唱国旗歌,神凄惶,仿若那是一曲哀乐。然而章司令只是安详的经过他们,着节奏将青天白日旗亲手升上旗杆。仪式沉静而缓慢的行着,冯砚棠无端端的想起来自己的伯伯,伯伯当年也是被迫国疗养的,如若他今天还在国,看到国民政府这样迅速的走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刻,又会有什么受?或者,会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不过那也难说,毕竟这一界政府里,也曾有不少冯老帅一手带来的将锐卒……一代人远去了,自有新人接替而上,一个号被喊厌了,自有新的主张发明来,慷慨激扬的时代过去了,这关于江山的传说却是渊远、亘古不变……他遥望着章司令凝视国旗的侧脸,忽然到一烈的悔意——跟了章司令这么些年,他居然从没想到过主动参加一次升旗仪式。他虽然也在队伍里,却没有生军人之魂,他很少考虑自己是否真正属于这支军队,也不相信自己会有可能效忠这届政府。厮杀是野心家的事,他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商人,他独善其,懒得去理会外面的涨落。然而今天他才发现,无论这个时代有多少不完的地方,他是属于这一切的,这里的每一寸土之上也都留有他的足迹,他的年华同样抛洒给了这个国度,更不用说他在这里,还曾经和章司令共同拥有过一段好的回忆。
片刻后,章司令回到楼上,神肃穆的像是刚参加完一场葬礼,冯砚棠照例给他端上一杯茶,他在办公桌前坐,顺手拆开了新发来的电报。
那电报一早就在桌上放着了,冯砚棠没敢去看,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因为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好消息可以带给人一丝信心了:首府陷落,总统仓惶赴台,大军压境,此地竟成孤岛。然而撤退的命令迟迟不曾达,难那校的意思,是真的要章司令华民国最后一个以鲜血祭染国旗的将军?
一片沉寂之间,章司令忽然说:“果然,他也殉了国了。”
冯砚棠正在想着这件事,闻言登时心里一凉,问:“谁?”
“你不认得他。”章司令放了译电,慢慢说:“十一军的军钟麟,他是我的学弟,很英俊的一个人,打仗很厉害,年纪也轻。当年在首都我见过他几次,是个难得的骁将啊!可惜了……”
冯砚棠意识的伸手住了章司令的肩膀:“是的,太可惜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战死疆场,
对于一个将军,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革裹尸,于老卧病床之上,本是求仁得仁。”章司令说着,习惯的又了:“更何况钟麟素有常胜将军之称,像他那样骄傲的人,焉肯降于匪徒?这也算是成全了他最后的名声。”
“死了的是英雄,活着的却未必就是懦夫啊!”冯砚棠听见章司令这样说,便不由得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往沉:“胜败乃兵家常事,何以为了忠义之名而自戕?爹,你不要起这个念。”
章司令闻言便沉默了,良久,安似的拍了拍冯砚棠的手,笑了:“你不明白……你毕竟还年轻。”
“是!我不明白!”冯砚棠忽然就发急了:“可我知求死不易,求生同样艰难!我当年在牢里被人糟蹋,不也一样撑过来了吗?败了又怕什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们就是太孤,受不得被人泼上一脏!”
章司令看看冯砚棠,大约是有些唏嘘,便没有回答,冯砚棠见状又说:“你要殉国容易,你先一枪毙了我!不然,你是了英雄了,可你让我怎么办?你让爷爷、还有佩瑗妹妹又怎么办!”
章司令又不说话,冯砚棠便也抓了章司令的手,他的力虽向来不如章司令的大,这一回却使了十成的力气,章司令被他攥得手指都有发疼,好一阵,才叹了一气说:“你不要怕,我也只是随说说,究竟还不到让我殉国的时候。”冯砚棠才松了一气,心里却又觉得他这样轻易的允诺未免有些不同寻常,想了一想,忽然起疑:“难那电报就专为跟他说这件事而发?”便伸手去拿电文。章司令先前一直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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