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骨 - 第177章

    对于顾寰，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从前他隐约的渺茫期望，现在彻底完了，而齐昭昀也令他失望。他要恨齐昭昀，又明明他，他要忘了这件事，又是不到的。顾璇玑的血迹未，那场天降明火的威慑尚存，顾寰还不能接受她已经成了一个尸骨无存的死人。

    他噙着泪大踏步的回了家，几乎是恨意无发，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他从前没敢仗踏祭，没敢把她抢来，一步落后，永远落后，追也追不上了。他恨天意，恨命运，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齐昭昀，反而在此时此刻不那么要了。

    几个弟妹都在家，但还不知消息。顾寰也不能说，一个人在自己房闷坐，连饭也没吃。孩们过来叫他，都被他打发走了。他自从没能保护顾璇玑之后，就对照顾人一事格外上心，即使这时候对孩们也是和悦的，只是话却不多。这几个孩除了嫁去的大妹妹之外，都是很懂事的。顾寰在军扶摇直上之前，他们过的日和顾寰曾经也差不多，因此韧，格外顽，对不同的气氛更是锐，没有一个劝的，只是把饭给他放在了外。

    奈何顾寰确实没有胃，更是连动都不想动。

    他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天底能为敌手的不过几个，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在外的事上从没有吃过亏。但是在自己的命途上，他始终没法原谅自己。他曾经那么弱小，现在其实也是，就好似冥冥之一张对他张开，大声嘲笑：看啊，你其实如此无能，你就是救不了她，连骗自己都不行。

    等也等不来，倾尽所有也换不到。

    除了齐昭昀……除了齐昭昀都好，他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但也知达不成了。

    顾寰坐了不知多久，又躺到床帐里，心事烦，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胡的裹着被装睡。顾行香来过一回，还有好几次门外有人低语，大概都是担心他。但顾寰也不睁睛，面朝里睡着，假作不知。

    有个东西在枕底硌得难受，顾寰想了片刻，知那是什么，终究还是来看了一看。是齐昭昀的发簪。他们毕竟如此亲近，彼此之间穿房过屋是常事，遗留东西来也是自然。顾寰握着这只犀角簪，一时迷茫不知今夕何夕，一时又心剧痛。

    他恨齐昭昀不及恨自己。

    即使不问，他也晓得齐昭昀必定是有原因的，虽然这原因未必敌得过顾寰的私心，但顾寰知，齐昭昀对自己的并没有什么，他那样难过，被三个字扔在脸上简直如同挨了一耳光，不过是因为这话是顾寰说的。齐昭昀已经没有家人，孑然一在这世上，如果顾寰觉得自己可怜，无能，那齐昭昀又该怎么看自己？

    他明明是世间最同受，又最切肤之痛的人，却不得不那样的选择。固然比不上顾寰痛失亲人，可齐昭昀是把顾寰的恨意都揽在自己上了。

    这不是毫无底线的好，只是沉重，令人无法承受的一分担。

    顾寰默默的泪。

    他多年没有哭过，只在几个梦里放声嚎啕，现在骤然掉起泪，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哭声了。

    顾寰的泪没有那么多，哭了一阵，也就算了。他现在还想不了赵霈，朝廷，储位，追封这些事，但想到齐昭昀，顾寰也只剩一声叹息。

    他说恨字太轻易，简直如同迅捷又伤人伤己的一刀，显而易见伤了齐昭昀，又将自己陷孤零零的境地。

    恨齐昭昀多容易啊，恨他一辈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因为当时在场的是他，没有救人的是他，甚至不来对自己报丧的人还是他。可是为什么死的，顾寰明明清楚。

    这个恨字名不正言不顺。以顾寰的想法，他应该先恨自己，怪不了别人。

    何况之死最直接的好就是震慑巫国，停西线的攻，终结了两起火的可能，让顾寰顺利的打完北戎班师回朝了。

    机会如此难得，齐昭昀能不知吗？他那样选择为的是什么，顾寰真的不懂吗？

    他终于翻起来，胡了两把脸，轻车熟路墙过府，准备再和齐昭昀见一面了。

    齐昭昀居然还没睡，正坐在院里那棵大杏树面赏月。

    外面寒冷，虽然铺设了锦幄炉毡毯锦毯，但毕竟还是冷，齐昭昀盘坐在茵席上，上搭着一条毯，是顾寰亲手猎来的熊，厚厚，这时候拿来用虽然尚嫌太早，但衬着齐昭昀的模样当真好看。

    顾寰趴在墙上看他。

    这时候是如此安宁，夜风虽然寒冷，但顾寰并不怕冷，齐昭昀暂时没有发现他，正放空了盯着天际。他脸上没有什么表，伤心与冷清都不存在，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

    他们说来已经好久没有见面，顾寰本想回来之后要好好抱着齐昭昀说说话，一起起居几天，缓解相思之。但一夕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他再靠近齐昭昀，简直觉忐忑不安，犹豫不决。

    他还能再接受齐昭昀吗？齐昭昀会原谅他太轻易说恨吗？倘若这个心结无法消除，那他应该怎么办？

    顾寰在墙上暗暗叹息，突然想起有一回他墙过来，齐昭昀对趴在墙上的他唱歌。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兮兮，如此良人何！

    顾寰那时候多他的容颜，又多他的辉光，皎皎洁净，如同一月亮。他沉沦在这个人的怀抱与，丝毫没有料想到居然还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