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 - 第164节

    王容却没注意到她的古怪，他神落寞地垂睫，似乎陷了自己的回忆之，“从前每年这个时候，我总会去坟前瞧瞧她。”

    “我在她坟前了一棵树，如今已经到有人了。”

    王容的容有几分怅惘，“她还那么小，平日里一个人躺在那小小的坟茔之，一定寂寞，所以，除了祭日，平日我若得闲，也尽量去陪陪她。”

    慕朝游的心很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王容的言行像大型行为艺术，荒唐稽。

    另一方面，又见他眉梢怅惘不似作伪。

    他竟也会悲伤，难过，也有为人父的吗？

    慕朝游心里微微一动，王容便已牵起她的手，莞尔说，“但如今，幸好有朝游你陪在我边。”

    “我知晓从前是我得不对。说一千一万都是我害了她。”王容沉默半晌，说，“是我这个为人父的错，才连累她阿母不要她。”

    慕朝游想尽力从王容的眉间看几分心装扮过的虚伪来。但他眉间那淡淡的憾恨自责，倒真像是真。

    “朝游，”王容踌躇着缓缓开，“若你有朝一日肯原谅我……我们再养一个孩吧。”

    “容定当肩负起为人父的责任。”

    慕朝游的反应很疏冷，她沉默一剎，“男女，一晌贪，当不得真，府君莫要贪心不足。”

    王容一颗心霎时凉了半截，他早知她对待男女之事大胆奔放，虽然是他主动要求她“使用”他，但他心底未尝不抱有淡淡的奢望，奢望宵帐，耳鬓厮磨，能牵动她一缕柔。慕朝游这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的作派令他顿觉心灰意冷。

    转念一想，又自己想通了，也罢。有用总好过无用。

    他觉察她的冷淡，一言不发地牵起她的手，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慕朝游不置可否，没有再反抗。

    这一天来，王容只茹素，着白衣，吃麦粥。

    武康县有几个小孩跑到县廨来偷看这个神仙将军。

    官兵还没来得及驱赶，王容便温和地招手叫他们前来，一人分了糖块。

    这在战时算是稀罕资，便是王容自己平日里也是有定额的。

    那几个孩着糖块，兴得脸都红了，缠着他不放。

    王容便又抱起一个，牵着一个，耐心地为他们讲了个神仙志怪的故事。

    慕朝游站在廊，看他被孩围绕着，白衣如雪，几近透明的光疏疏落落地照耀在他脸上，他神温和醇厚。

    慕朝游也忍不住微微神。

    她想到阿砥。阿砥幼时也曾问过父亲。

    后来年纪大了，渐渐懂事，便不再多问，只依偎在她怀里，将小脸贴着她的脸，乖巧地说：“有阿母就够了。有阿母在边，我什么都不稀罕。”

    她虽不说，但慕朝游知晓，她心里其实也在渴望父。

    她竭力给她一个正常的，优渥的成环境，唯独父母双全恩相谐的亲是她给不了她的遗憾。可与其让王容这个不可救药的疯她的父亲，她倒宁愿她爹是真死了。

    王容眉间也掠过一遗憾。

    他的并不充沛到需要时时如雨般挥洒，人是很累的，他的斤斤计较。

    前的孩童再可，到底非他与慕朝游亲生，不过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之所以如此耐心，也是为了安稳人心。陪着玩了一会儿，王容便耐心耗尽，面上不声，温声细语地将孩哄散了。

    孩们恋恋不舍：神仙将军，我们次还能来找你玩吗？”

    王容：“次么？嗯———”

    他遗憾笑笑，“次，好像不行。”

    孩们急切问：“为什么呀。”

    王容轻轻眨，微微笑着，态度却很决。

    “次——约莫又要打仗了。我不能在武康县多留，坏人还没被打跑，我还要去打仗呢。”

    孩们“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忧心忡忡者有之，血激动者亦有之。

    王容轻声说：“不若我们个约定？待战事平息，我再来找你们一起顽如何？”

    孩们都呼起来。

    至于战事何时平息，王容还会不会回到武康兑现承诺这就不得而知了。

    孩们走后，县廨后院一冷清来。

    王容接过黄歆递来的手帕细细揩了揩手。

    黄歆凑到近前，低声说：“六郎，于县令的人查到了一些东西——想请郎君详谈。”

    王容微一顿，“请他过来罢。”

    雨绵绵, 细如。

    武康县城一不起的小巷，白蒙蒙的雨雾浥着行人的衣裳。

    着雨的小巷路面青苔横生，难行。于芝往前走了几步, 回去拉王容, “府君，此, 小心脚。”

    王容颔首了声多谢，却三步并作两步, 稳稳当轻撇过他，走在前方开。

    行至一被战火摧毁的民居前, 王容站定脚步问于芝，“便是此么？”

    于芝忙凑到近前, “是，就是这里了。乡人说慕娘昔日便是住此, 后来三吴战事一起, 她这才搬到了城外山郊避火。”不忘大力夸赞起慕朝游心灵手巧, 未遭兵祸前将这里打理得仅仅有条, 颇有“大隐隐于市”之风, 又察先机, 料事如神。

    王容一言不发地瞧着面前这间小院，以他挑剔的目光看来，便是被兵燹破坏之前，这间小院未免太小，也太窄, 生活未免也太过清苦。

    ……这几年她便生活在这条陋巷吗？王容一想到这里, 心就像被人活生生拧了一把。

    昨日，于芝来报说查来有关慕朝游的一些消息。原来他瞧着熟是因为这位慕娘正是之前在武康县声名鹊起的李仙姑啊！

    说起李仙姑, 那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李仙姑的旧居，不用打听，人人都能指条路给你。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王容便悄然带着于芝一行人摸了过来。

    好不容易捺起伏的绪，王容又了堂屋、卧房。

    房值钱的东西早已被叛军翻箱倒柜，洗劫一空。他沉默不语地凝望着倾倒的案几床榻，透过此间景，仍不难想象昔日慕朝游生活在此的一幕幕。

    突然，王容一顿，目光定在了墙角一只褪的布老虎上，他微动，耳畔好似轻轻地“嗡”了一声。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了。他心里轻轻地说。

    他心失速，如遭重创，游魂一般上前捡起那只布老虎。

    掌心里的布老虎针脚劣，彩俗艳，呆呆脑，正是小孩们最喜玩的那类玩。

    可是，慕朝游的旧居又怎么会有小孩的玩？

    那布老虎拿在手里又轻又重，重如千钧，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