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海折竹 - 第53章穷富

    “……11年在平市多次参与非法赌博活动，被行政拘留十五日；同年又在平市郊外组织并开设非法赌场，引周边居民参与赌博，判有期徒刑叁年；14年狱后通过网络组织国地公民参与境外赌博活动，并从取佣金，判有期徒刑四年……”沉寰宇嘴里念着，视线则从那一摞天书般的罪状上平移到了对面坐在审讯椅上的人，他还是今年年初刚的狱，这就又来了:“你厉害啊，赌博老手。”“哪里哪里。”丁培的厚嘴抿一个憨厚的笑容，倒没了之前炫耀自己的那神气劲，只要沉寰宇和洛川两个人一盯他，他就立心虚地抬望向天板。手的笔“啪”一拍在桌上，不怒也自威，沉寰宇严肃地说:“我是在夸你吗？都去几次了来还要继续赌，不仅违反了法律，还破坏了社会秩序，行为相当恶劣。”知就怪了，对法律没有敬畏心的人最难审，他话锋一转，说起了那家文店:“亏你开的店上挂了个‘希望’，还是卖东西给小孩的地方，赌博的人里要是有学生家呢？”丁培不吭声了，没立场说话，一双凹陷的睛苍蝇似的转，自欺欺人，以为只要不跟警察对视，那罪责就永远落不到上。“你也是当父亲的，换位思考一，如果在你家孩学校附近有无良商家组织赌博，你会怎么想？”洛川语气轻柔，讲的话却戳人心窝。丁培是结过婚的，育有一，前妻在他赌博被抓之后提了离婚，带着孩回到老家，这么多年来，他们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有狱后固定的汇款。“看你两次狱都把在里面攒的钱全打给了前妻，想来也还是个有家观念的——不觉得惭愧吗？”“我本来不想的！”丁培的猝不及防垂了去，如同石块沉甸甸地压折了枯腐的木枝，不不顾地断了“是阿龙要我这么的。”“阿龙是谁？”“潘龙。说起来，这都是我欠他的……”丁培和潘龙从小在同一个山村里大，两家几代人住得挨靠在一起，山坳坳里的乡里乡亲，家家都穷时并不大顾忌什么人际往，反正铜钱没个响，彼此间又知知底，比不差距，当然人人都淡泊。直到丁培的父亲抓住时代机遇在城里赚了钱。某天村里盖起了第一栋自建别墅，哐哐当当迭了两层，洋不洋土不土，谁也看不来，大家只知它有两层，和周边平房组成了个“凸”，一截去，“凸”能念成“富”。老丁家的有本事，阔了，村里就他阔了。黑压压的山挤着山，白是瓷砖的白，横看竖看都是“凸”，人跟着字敲锣打鼓地往上走，淡泊的也就不淡泊了，晚上纷纷关起门来在背地里说，老丁肯定学坏了，城里都这样，我们多淳朴，他是没办法守住家底的，唏嘘慨之际，又在第二天往他们狠戳脊梁骨的人家里送去自己的瓜果蔬菜。悠悠众的唾沫星淹不到别墅哪怕一级台阶，反倒先把人的自尊给腐蚀了。那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丁、潘两家的辈逐渐疏远直至形同陌路，当时还不懂原因，等十多年以后步社会到了大城市里，丁培才终于参悟些理来。富人接近穷人，那是富人的仁慈悲悯，要赞，要歌颂，好像这是恩赐，捧得的，一毫抖叁抖；穷人接近富人，大多则成了心术不正，哪怕有血缘关系，也得被人用嘴，等瞧见清白的，人早烂成泥了。老潘一家是只知田的，天脚踩地，靠的就这上一把骨，断不得，不敢断，人嘴虽是两张，但若是天天讲，抿也能抿折了。“所以我跟阿龙……潘龙就不怎么接了。”沉寰宇听完后表略有松动，他摁了摁笔，继续问:“那么你欠了他什么，不惜犯法也要还上？”

    丁培终于看向了他们，笑得很苦，或者说那本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只是面肌习惯地向上扯起嘴角:“他是很聪明的，比村里所有孩加在一起还要聪明……考个大学完全不是问题，那个年代，嗬，以后国都有可能……”“他最后没考上？”“不，考上了，”男人再度低，陷某痛苦的自责里“我替他去了。”潘龙寒窗苦读的成果最终以叁千块钱成——他着急给父亲凑钱手术，甚至没敢多要，匆匆代了自己的过往和未来，却还是比死亡慢了一步。这易是相当不公平的，丁培后来才知，可那时他们之间已是泾渭分明。这些年来他曾多次尝试联系潘龙，想要弥补过错，但对方并不领，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不敢再打扰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往东，我往西。或许是现世报，我大学毕业没几年，家里就破产了，老爹他一病不起，苟延残活了一年多，好在老妈走得早，没跟着我吃苦。”应了村里人的酸言酸语，丁家的确没守住家底。丁培为了生计过许多职业。阔过的，养成了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怎么赚都嫌来得慢，不够用，于是在大学时期的酒朋友带领，他第一次接到了赌博。小小骰一掷，从此便邪般地依恋上了。“我狱的时候想着肯定要金盆洗手，但阿龙突然联系到我，说他现在在江抚了一番事业，问我要不要来帮忙……满打满算，从那时到现在也已经有半年多了。”丁培断断续续把所有关于赌场的事都抖了来，但是对于潘龙所说的“上有人”他其实一概不知，自己权当个令箭使；同时，在被问及潘龙现在在什么地方时，男人颇为茫然地摇了摇:“他从来不说。”见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沉寰宇和洛川默默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时丁培又将他们叫住，说:“如果抓到了阿龙，我想当面跟他个歉，行吗警官？”二人不置可否，最后相当默契地了。“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离开审讯室后，洛川翻看着笔录，忍不住慨:“一对朋友就这样散了。”“咱俩会散吗？”“你这问的什么，当然不会了，除非咱俩谁先光荣殉职。”沉寰宇呸了呸，用肩膀撞他一:“说得真不吉利，就不能一起退休吗？”“寰宇哥！”迎面跑来个负责审讯其他犯人的警察，站定后一副吃了瘪的样，脸很差:“那个谭有嚣的嘴跟焊起来了一样，说除非你在场，否则什么都不会透——你快去看看吧，小李都快被他气了。”差忘了还有这小。沉寰宇，把东西递给洛川:“我去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