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礼右侍郎,柳贺这段时日常收到来自宗藩的请帖,有请他喝杯酒的,也有想从他知晓削藩细则的,柳贺这边都闹非凡,潘晟与姚弘谟也逃不了宗藩的围追堵截,二人见人柳贺都难忍怨念之。
“泽远,你行事还需稳重一些,步不可迈得过大。”潘晟提醒,“近些时日,朝许多官员都言,你不适宜这右宗伯之位。”
礼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这已是词臣能居的位之一,能在此位的官员无一不是饱读诗书、老成持重之士,柳贺文章虽写得漂亮,行事上却仍不够稳重。
自柳贺上了那封疏后,便常有人这般提醒他。
柳贺心也清楚,削藩事一起,他必然要得罪许多人,不过他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要削藩事,他自然要得彻彻底底漂漂亮亮。
毕竟就连明亡也只有不到半年了。
有人说,大明之亡在于宗藩,这理论当然是片面的,一个王朝的灭亡必然是各因素的叠加,可宗室的奢靡却加剧了这一程。
自隆庆五年考士以来,柳贺在不同的位置见证了大明朝的方方面面,观一叶而知秋,大明朝就如同一台破损的机,人力纵然更多,也只是勉励修补罢了。
……
京城,得意楼前。
众士也在议论着削藩之事,越到晚明,读书人论政的场景就越常见,削藩是大事,各地的读书人自然十分关注。
“在早知,柳泽远纵是任了礼堂官,心却仍如在扬州时一般。”
“朝堂诸公,如柳泽远这般敢为天先者已是不多了,柳泽远在扬州时能整清盐政,至京城后也先对宗藩动手,我大明有此官员,实在是百姓之幸啊。”
“宗藩早就该削了,一年之,有哪一月不见宗藩于地方闹事的?各地官员皆受其苦,朝堂诸公也未必不知,却不愿呈报天。”
“我等读书人,就该如柳泽远一般!”
柳贺那封《奏宗藩事疏》句句有力,叫天读书人
再次见识了他一代文宗的气魄,在读书人里,他这封奏疏不仅是呈给天看的,更是对宗室宣战的檄文!
“柳泽远此文振聋发聩,可惜他之念想成真的可能却极为渺茫。”一位书生慨,“宗藩之祸,天岂能不知,阁又岂能不知?然想与之间相差大,纵柳三元才满腹,恐怕也难以施展抱负。”
京许多官员的想法与这些读书人相似,柳贺那封奏书虽上得酣畅淋漓,在和言官们的争辩也似乎占了上风,然为官需有政柄、有功绩,那封《奏宗藩事疏》虽字字珠玑,然而只要天不用,就等于他在这桩事上毫无作为。
这显然并非他任礼右侍郎的本意。
削藩之事能否顺利推,是柳贺将位置坐稳、甚至更一步的重要因素。
……
“藩王们都急得要冒火了,你仍是不慌不。”见了柳贺这副模样,王锡爵不由摇:“我刚从通政司过来,那边参你的奏章可是堆了满桌,比张仁和被参时多了好几十本。”
张仁和即张瀚,他去吏尚书一职前被朝官们式参个不停,连张瀚在庐州知府任上的旧事都被翻了来。
对此形,张瀚尚且狼狈败退,可柳贺倒是安稳在礼呆着,外界的风雨似都与他无关一般。
王锡爵心不由十分佩服柳贺。
柳贺果真经得住参。
当然,这或许也和天与张居正都向着柳贺有关。
宗室与文官之间毕竟有一条界限在,文官们参柳贺,要么参他为官横行霸,要么参他未践行“礼”之一字,这都是文官的事,并非是为了助力宗室。
若文官与宗室靠得太近,最先警醒的恐怕是皇室。
“削藩之事我便不过问了,料想泽远你心有分寸。”
几日前柳贺上那封疏时,王锡爵便觉得他或许是有别的意图,毕竟那奏疏容太过激,并不是柳贺一贯的风范。
“元驭兄莫要估我,不过……此桩事上,我但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我们为官一场,不正是要如此吗?”王锡爵拍案一笑,又和柳贺提起了另一件事。
“泽远此前你曾以农事相询,我替你找了行船至海外者,还有熟知农事之人,你给的图例的作,已有一些找到了。”
柳贺原本还安然坐着,听闻此事却蓦然站了起来:“当真?”
“自然是真的。”王锡爵,“不过此事你为何不经,钱粮之事向来由来。”
柳贺苦笑:“你也知,因刘台之事,我与大司徒关系只是平平。”
如今的尚书张学颜与刘台在辽东可谓结了死仇,刘台被贬官,张学颜还打算收集证据对刘台全家手,但因柳贺与几位同年的营救,张学颜并未成事。
张学颜是张居正手将,柳贺虽是张居正门生,却未必能说动对方。
他在扬州时便给张居正提过建议,说清丈田亩的确可以将被权贵侵吞的土地吐来,但另一方面,给田亩增收也是必之事。
因而柳贺一面在寻找农事人才,有知农、擅的,也有懂利、懂丰产的,除此之外,他凭前世的记忆,想丰富大明百姓所的作的类,便请人去各地寻找新作。
凭他一人之力这些自然是难,毕竟他是词臣,手伸到实务那里总是令人不喜。
但他可以请人帮忙,柳贺自己寒微,可和他打的同僚们大多是大族,如王锡爵便太仓富庶之家,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
“人已经来京城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元驭兄,多谢。”
“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王锡爵,“只是
我不明白,泽远你并不支持元辅政见,为何又要这般力?”
柳贺笑:“元驭兄,恩师行事虽激,可你应当也知晓,各地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日,若是再这般去,大明国祚又能延续几何?”
柳贺为朝廷官员,说这些自然是不合适的,但他有王锡爵向来无话不说,王锡爵也时常与他慨朝野外弊端滋生,看似一幅鲜着锦的模样,可里已经十分不堪了。
“我之力虽微薄,但愿能竭尽所能助恩师一把。”柳贺,“纵然只有几位百姓能从获益,能少饿死几人,也不枉我柳泽远来这世上一遭。”
王锡爵闻言肃然起敬,柳贺托付他此事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柳贺是因私请他帮忙,他王家家大业大,经商者不少,隆庆开关以后,的确有人在海上行船。
后来因张居正秉政,开海之事暂停,但对王家来说,趟海倒也不是不到,柳贺既然开了,王锡爵与他相知一场,自然乐意帮忙。
王锡爵不由慨,柳贺不过是外放了一趟扬州而已,界格局相比以往却大有不同。
去扬州之前,朝官们都并未发现他对张居正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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