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杜蘅前,陈顺撞见了宝路。
手捧大茶缸,躲在一颗死树后面,鬼鬼祟祟对着空气说话,一只手还在比划。
陈顺喊一声,吓得她打激灵,像被到死角的小动猛地一蹿。问她在这里嘛,宝路装镇定地说谎:“我来给嫂送柿。”
盖揭开,还真是酸酸甜甜的柿。
村里人天柿醋时都柿,当饮料喝。
“你嫂不喝这个,你自个喝。”陈顺用指路,让她回家,“到家前都喝了,别让咱妈看见。”
“知啦。”
宝路撇撇嘴。
自打二哥溺死,家里就不能现和柿有关的东西。
陈顺走得很急,迈得跟似的,看不见背后的宝路一步三回。
她没回家,不打算回家。
柿不是给杜蘅的,她要送给梁队。
耕开始,大哥陈百年大分时间要去给家当免费,陈家的地陈顺自己兼顾,两兄弟有商有量。为小妹,宝路既享受了耕假,又不必去田活。
她有的是时间。
前几天掏书本,发誓要个大学生级人。看了一小会儿,瞥见旁边的镜,不由自主拿起梳梳发,揽镜自照。
反而是书把她读懂了。
半小时后,借着窗前起风,生无可恋地合上自己。
知青队有人打架,梁队写了份检讨书当众朗读,又要照顾挨打的男知青,听说这些,宝路别提多揪心。
今天她非要见到梁队不可。
陈顺到达前,知青们一边修渠一边闲聊。
在说冢疙瘩。
门王喜的几名“前足球运动员”今天归队,带来新话题。
“大队耍我们玩呢,几天的活全白。”
“早不说有墓,晚不说有墓,什么文保护,万历皇帝的墓还给掘了。我看别折腾了,脆丢那儿不是好的吗。”
“队,过几天大队还来抓壮丁,我们可不去。”
梁唯诚微笑。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的笑容有其意,一般人探究不到。
前几天雨,大队安排他们去搬运废旧钢铁,说是安排,其实是惩罚。
惩罚他们动手打人。
各地都有革命浪漫主义留的钢铁尸骸,十几年前知青垦荒队的到来,让这天不怕地不怕,万生靠太的浪漫发挥到极致。
堆积如山。
没人来。
“前足球运动员”们要的事是先把钢铁尸骸拆解,再装到几辆嘎斯1上,运往陈家坝与邻村界。
问题就在丢弃上。
冒雨忙活几天,队上突然通知这里有古墓群,以前还立过省文保护的碑。
现在请“运动员”们发挥发挥战天斗地,艰苦拼搏的神,把丢弃的废铁再装上嘎斯,顺着河向上,往东南方造纸厂运输,那里有新的丢弃。
装上,卸,再装,再卸。
全是青苔,生重锈的钢铁啊。
他妈。
刘胜骂了句脏话。
全队都知他喜许蔓蔓,那天对王喜脚也最狠,大队要他临时小队,这几天没把他累个半死。
“胜哥,那墓说是郭沫若来看过。”
“吧,怎么不说陶渊明来看过?搞宣传的什么话说不。”
“兴许克思、恩格斯也来看过,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声成片。
造纸厂那边多臭啊。
赶上放,红褐的面全是一层白白的泡沫,臭气熏天。原来的丢弃还省文保护呢,保护个,不照样堆废铁油菜,现在又稀罕了?大队分明是想整他们几个,刘胜骂。
这时,陈顺来了。
“杜蘅,有人找,是陈指,陈指找你。”
郑铁一副看闹的大嗓门,叫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杜蘅罕见走神。
“阿蘅,指导员来了。”
华红霞用胳膊肘碰碰杜蘅,小声问她在想什么。
“首您好!!”
一个人不坏,但有些智力缺陷的男知青突然立正,朝渠上大英的陈顺敬礼。
“喊你妈啥首哟,别给陈指惹事。”
四川老和吴丰义一起,立刻把小嘴给捂了。
陈顺没在意这些曲,嬢嬢的事要,他没办法多寒暄,朝往日带过的知青们,伸手去扶杜蘅。
夫妻俩走到发电站前的杨树说话。
男女知青们的神通通跟着到了那边,一个个脖转,转不回来。
杜蘅的明摆着,陈顺的男人味也明摆着,这两人站在一起,比起天南地北炼钢铁,大步迈跨时代的革命浪漫,完全是另一踏实的浪漫,属于男人与女人间的浪漫。
梁唯诚被刺痛了睛。
许蔓蔓也被刺痛了睛。
利刃侦察兵需要过人的军事素质、素质、心理素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这些特,在他上,以前杜蘅大都受过。
今天,她在陈顺这里又有了别样的悟,悟到这样特殊的军人在获取重要军事报时,能汇报得有多么简明扼要。
嬢嬢找到了。
在北京。
目前因为肺炎在专科医院接受治疗,老年人肺炎变化快,必须住院,一位名叫邓英的老嬢嬢一直陪在边,照顾她。
——
【注】
嘎斯:苏制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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