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对面的太医不由一顿,后知后觉地将视线,落在了谢不逢泛着薄红的耳垂。
难是刚才的酒,将他喝醉了?
临近傍晚, 松修府街上的人愈发多。
担心谢不逢与自己走散,文清辞轻轻牵起了少年的衣袖。
“喝醉”的谢不逢,目光也不似方才那样锐利。
行人没了顾忌, 不再刻意绕过他们。
恍惚间两人就像坠在河面上的落叶,随波浪轻轻摇晃、相碰。
华灯初上, 亮一片青砖黛瓦。
光映在临街的河底,将街市映得如传说里的仙般缥缈。
的灯火,照亮了文清辞的侧脸。
漆黑的眸底, 多了几分温度。
谢不逢的心脏,如涟漪般轻颤了起来。
或许真的是酒气作祟。
就在转角,谢不逢忽然屏住呼, 缓缓伸手牵住了文清辞细瘦的手腕。
冰凉、细瘦, 如玉一般。
太医月白的形,随之微微一晃。
文清辞的手腕上, 隐约可以到一伤疤。
少年的眸不由一暗……那是初遇当日, 自己用骨戒划伤的。
悔意延迟如浪将谢不逢吞噬,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从文清辞的腕间蹭过。
谢不逢的手上, 满是细小的伤痕。
指腹也不例外。
此时这无意识地轻蹭, 就如野兽漫不经心地舐他手腕。
既温柔又危险。
谢不逢将错就错,假装微醺与文清辞回到了居住的府邸。
末文清辞收集了不少玉兰, 将它们晒保存了起来,有一分被他顺手放了药箱里。
担心谢不逢宿醉、, 文清辞便从药箱里取玉兰, 泡成解酒的汤茶, 送到了少年手。
茶清甜, 瞬间便漾一暗香。
瞬间将人拉回了那个白若凝霜、空气弥漫着香的初。
……
芙旋丹全耗尽。
所幸松修府是著名药都, 几乎所有珍奇药材,都能在这里找到。
皇帝的状态可见的变差,南巡的烦心事、边关要与疼之症一起折磨着他。
他的绪,终于不受控制地在朝臣面前爆发了几次。
见状,皇帝也不敢再逞。
了两天,他连派人快加鞭,从不远的迩砚山脚,采到芙旋送过来到文清辞手,制成了丹。
……递药的那个瞬间,文清辞看到皇帝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心微微一沉。
经过几天的观察,文清辞已经确定芙旋丹的成瘾,远比自己预想的大得多。
同时它还在不断放大着神上的问题。
短短几天时间,皇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连原本已经在脸上的亲善伪装,也难以维持去。
皇帝暂住在松修知府府邸。
原本风正盛的慧妃与二皇失势,陪他同住此府的,便换成了兰妃。
照惯例,谢不逢也随他母妃一,被安排住在了这里。
松修府寸土寸金,建筑各个小巧致。
用膳的大厅,也稍显拥挤,案几都是贴着放的。
皇室的晚膳一回吃了家宴的觉来。
作为随行太医,文清辞也被请了上来。
他和谢不逢挨在一起,坐在靠门的位置。
松修府的知府听说皇帝最近心不好,便没有在席上安排鼓乐,反倒是从民间,请来了几个名的乐师。
不过片刻,清幽的曲调便溢满了厅堂,皇帝一直锁的眉,也缓缓放松了来。
半晌后,皇帝抬起,朝坐弹琴的人看了一。
他摆手对贤公公说:“仙音悦耳,去将前阵登诚府送的那把琴拿来赠给他吧。”
“是,陛。”贤公公忙领命向后而去,同时默默地抿了。
皇帝一向赏罚分明、仔细。
放在以往,一个乐师就算弹得再好,也不会受赏。
然而今天,他不但赏了,而且赏得不低。
……在痛之症的侵扰,皇帝行为事,愈发不受约束。
不但贤公公觉得奇怪,乐师更是大吃一惊。
他忙放手的筝,跪在地上向御座上的人心里谢恩。
连带着其他几个乐师也一起朝皇帝跪了来。
气氛变得很是烈。
可就在这个时候,谢不逢的耳边突兀地响起一声——
『松修府那么多冤魂在殷川大运河底看着,你竟还敢来?!』
『昏君,不得好死——』
这阵咒声里带着些许松修府音。
谢不逢意识抬朝那群乐师看去。
一秒少年便瞧见,队列最后一个手持陶埙的乐师,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他的鬓发已白,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
有趣。
少年忍不住端起茶盏,借此遮住自己边的一笑意。
之前他和文清辞在松修府街上行走的时候,就已隐约察觉到,这里的人不像登诚府那样尊敬皇帝。
对皇室南巡,也没有多少。
甚至谢不逢当日就听到了不少的咒骂声。
街市嘈杂,他没能听清的句。
可是『意外』、『溃坝』、『工期』几个词现的频率实在太。
多听几次,谢不逢也将它们记在了心……
兰妃曾对文清辞说,松修府前些年死了不少人,如今这里的百姓,有两三成是从别的府填过去的。
乐师还在喋喋不休咒骂着。
结合他刚才的话,当年的故事,一在谢不逢的心清晰了起来……
他终于知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知御座上的人,究竟在心虚什么了。
少年缓缓眯了眯睛。
“父皇”欠的血债,似乎比自己原想的还要多得多。
哪怕从小能听到心声,知晓一堆秘密的谢不逢,也意外至极。
那名乐师的表有些明显,但好在他站的位置隐蔽,整间大厅只有几个人能看到那里。
好巧不巧的是,文清辞就是其一个。
他不由蹙眉,略带疑惑地朝那里看去。
心不知怎的,忽然张了起来。
像是猜到了他在好奇什么似的,坐在文清辞边的少年,忽然靠近过来。
谢不逢旋了旋手的茶盏,压低了声音说:“殷川大运河自天初元年,他继位起便开始修建。”
文清辞愣了一这才意识到,谢不逢的“他”就是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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