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奇怪,她从第一看见它,就觉得它那样亲近,又那样可怕。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很像,但又好像不一样。
昆离说这把匕首有除之效,所以从他得到它那天起就在旁留了万年,只待今日。
只待……
小琉璃妖僵了。
她听见脚步声,再熟悉不过的,总是能叫她心安的,在她昏沉嗜睡时会抱着她从殿走回殿的,那人的脚步声。
可他不是他。
她的神明怎么会甘心。
小琉璃妖松开藏在怀里的匕首,从蜷坐在阶的姿势慢慢仰,她靠着翊天支起来,在难抑的泪里看着赴约而来的神一步步走近。
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她藏在那个小小的琉璃池里,在池旁悄悄着泡泡,每望着他一薄甲,披云离开,又曳着霞霨归来。
偶尔他会停,略作驻足,像是很淡地笑着,望池里的小妖一。
那是小琉璃妖最珍贵的记忆。
可他死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来。
——
脚步声停。
小琉璃妖早已疼得前恍惚,看不清那人的神。
“…你回来啦?”
小琉璃妖只努力灿烂地笑起来,她在模糊的视线里,朝着神张开胳膊:“我们一起回帝好不好?”
“好。”
神低声答。
小琉璃妖忽然觉着,看不清也好,她不会见到他额心的半边纹,也不会看到他失去了的金瞳。
她不用看匕首抵上他心时,那张她仰了万年的面孔难以置信的神。
阶前,神俯,将朝他张开手的少女抱住。
小琉璃妖的脑海里再次响起昆离的低声——
‘杀了他,你的神明就回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俯来的神没有再起,因为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上他心。
酆业低。
怀里的少女握着匕首的手都栗栗,她几乎握不住,泪如清涟无声坠落,少女低阖着,颤栗难已。
他忽想起玄门天考的前尘镜里,她也是这般泪落如雨。
——
纵使明白世间一切理,她依然不到伤他分毫。
‘我叫你刺去!’
‘你不想要你的天帝回来了吗?!’
‘他是!他若活着他就永远回不来了!’
‘……’
识海里犹如翻江倒海,天地都仿佛要被撕碎。
小琉璃妖知住在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有这样的能力,她若不许他如愿,他兴许会叫她永远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但是没关系。
“我知……一定很疼……你一定是被的……”
少女疼得颤栗着靠在他怀里。
小琉璃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她难过得哭个不停,但不是为自己,“是谁,谁得你……”
她好恨,恨有人他堕暗无天日的幽冥天涧里。
她想杀了那个人。
匕首慢慢从神的心挪。
‘废!!’
一声极为躁戾的沉音骤然撕裂她的意识。
少女影兀然僵停。
几息后,她剧烈地颤抖起来,神抗拒,像是痛不生地抬起手——
噗呲。
匕首浅浅没神的心。
带着淡金的血溅在少女的衣襟上,又在神雪白的衣袍前渐染。
少女瞳孔骤地一缩,如绝望般苍白失。
“昆…离!!”
剧恸的心神震之,时琉的意识终于从神魂至醒来。
识海里她扑向那行御控她神魂的昆离的神识,即便是同归于尽,她也一定要将他这神识撕碎在她的识海里——
她绝不容许,她绝不容许他控制她的神魂去伤害酆业!
神挣扎的少女就要松开匕首,向后退去。
“听话。”
便在此时,忽有人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酆业阻止了她的退离。
时琉难以置信地仰眸,只来得及听神哑声俯:“放他来,听话。”
“不……”
那一瞬息,时琉恍悟了什么,她更惊慌绝地想从他怀里挣脱。
可是来不及了。
酆业低吻住她,他的额心抵着她的,神纹熠烁不停,而她的识海里,御控她神魂的神识正被一悍然无匹的混沌神识一丝一毫地抹除殆尽。
他温柔得像万年前居圣座的神明,从始至终,他不曾伤及她神魂半分。
直到那个吻里被血漫过。
时琉滞然僵地慢慢垂首。
两人之间,他握着她抵上他心的匕首,早已寸寸推,没他膛里。
最后一丝昆离的神识消泯于时琉的识海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笑意——
‘我是输了……你也没赢!’
‘你输得更彻底,输掉了你最后一可怜的神魂命!’
‘酆业!你不如我!你不如我你听到了没?!’
‘我不甘心——’
余音尽去。
时琉僵滞在原地,她意识地捂住他心,即便那把锋利的匕首一次次割破她掌心,她只是发了疯似的将它没他膛的刀刃攥得更。
少女鲜红的血与神淡金的血相汇。
“不——不要……”
时琉抱着她撑不起的酆业慢慢屈膝跪地。
她泪落如滂沱的雨。
“别哭了,怎么像你梦里那只,”酆业咽血,低声笑了笑,“小琉璃妖似的。”
时琉只是用力捂着他心,泪失控地摇:“求求你,不要……”
“……”
苍白的祈求得不到任何回应。
少女颤栗的指尖,那颗罗酆石慢慢化为齑粉,透明的淡金碎如尘砾,涌神渐渐失去生机的四肢百骸里。
而那人额心的神纹正一黯,淡去。
犹如那抹即将碎于天地间的神魂。
站在极遥远的南边的天际,立于虚空的女跌睫,一滴泪落她脚无尽的云雾里。
南蝉阖上,像又听见了灯会上闹的盛景。
——
一日前。
人间,桦城,灯会。
小琉璃妖跑去后便独余一人的那条小巷里,无声显了第二影。
南蝉捡起落地的帷帽,慢慢走到那背影后,她仰,顺着他始终朝向的早已空的巷外看去。
凝了半晌,她才低回眸,望着手里的帷帽:“你真的要让昆离带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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