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也弯腰。
她站在孙峰面前,略垂着。她看见那一枝,被孙峰托着,本来有些枯萎的枝叶竟渐渐恢复了生气,重新昂起了,在风招展。
“谁都怜惜,怜惜好,可是……”
她抬起,直视着孙峰的睛。
“可是,如果好是假的,我依然选择真实——无论是南还是北,是还是冬。”
“……这不是假的!”
孙峰瞳孔一缩,声音也陡然严厉起来。可他目光再往云乘月脸上一,怒又烟消云散,只讷讷辩:“这……这,这晴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永远留住它们,怎么会让它们变成假的?”
四周的翠在涌动。
野草疯,野四溢;藤蔓如动,枝条生发不已。
云乘月轻轻呼一气。她掌的书文时隐时现,跃跃。
她问:“那,你是怎么留住的?”
翠越来越,铺天盖地,往两人所在的位置而来。它们淹没了白碎石铺成的小路,淹没了蓝天白云,形成了不断近的圆形空间。
翠也在顷刻间吞没了孙峰。无尽的草木将他一层层裹起,连发都被枝条缠绕。但他的五官还能从隙。
隙,他睁着,角带着安详的笑。
“像这样。”他的声音变得缥缈、甜、远,“云友,来,你也试着闭上……你会看到好的事,都永远留在了你的边。”
云乘月站起。
灵力翕动,在她边开,暂时抵挡住了枝条的侵扰。
当她再次抬起手,掌心则有一枚书文大亮——刺!
就结构、运笔来说,“刺”字写得不算好。结字不工整,转笔的笔画能明显看书写者技法不够娴熟、笔力尚浅。
然而,这枚书文的一笔一划却都锋锐至极。其字为刺,便笔笔皆为刺;刺之真意相连,整个字何愁不显锋芒?
自是锋芒大盛!
“刺”字一当先,一冲;它背后又带一抹剑影——是玉清剑的剑影。
孙峰已经被枝条缠绕又举起。他悬在半空,垂望着云乘月,似笑似叹。
“云友何必如此?你不过第三境修为……区区连势境的修士,是无法与我的永恒之抗衡的。”
他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辞树。云友貌至此,还是不要凋落,就与我一同沉眠此地,获得永恒的好……”
“真是啰嗦。”
云乘月淡淡一句,已然手握剑,一力刺!
叮——
剑弹动而轻响。
孙峰的神,忽然一凝。
“这剑……你,不止是连势境修为?!”
“哪里,本货真价实。”
云乘月语气平和,手里的剑却锐意十足。
寒芒一,刺穿无尽绿意,也近孙峰的所在。
孙峰的神凝重起来。
“这……难是意相合?”
所谓意相合,是指修士施展的书文真意,与使用的本命法完全契合。
对低阶修士来说,他们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尽量多地观想书文,好在不同环境应付不同的危机。比如此前在试炼之地,云乘月为了多一样攻击手段,才临时观想“刺”字和“缚”字。
另外,除了设法拥有尽量多的书文,低阶修士往往都还徘徊不定,没有找到自己的立大。
没找到立大,也就无法让书文与大相合,无法发挥书文的全实力。
更不可能让本命法、书文、立大三者相合。
然而,这三者相合,才是阶修士毕生追寻的目标,也才是——大本。
云乘月并不了解这件事。她只是觉得用起来好用,也就用了。没人告诉她,她初初修炼就能找到立大,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
也没人告诉她,她现在不过第三境修为,就能自然而然将本命法与立书文相合,有多不同寻常。
毕竟,低阶修士往往看不个所以然。而那些看得的修士……比如虞寄风、卢桁等,他们还要思索更重要、更不寻常的事,比如她眉心识海的天生文,比如落在她上的岁星之命。
一言以蔽之,大人们忙着关注更重要也更离奇的迹象,也就忘了要告诉她,她上还有一些……没那么离奇,却也稀罕的特质。
因此,当孙峰大为震惊时,云乘月还有不以为然。
“你怎么大惊小怪的。”
她说。
孙峰:……?
剑掠寒芒,一刺穿草木缠绕而成的护甲。
孙峰的神,一次凝重起来。
人们常说刀剑、刀剑,寻常人用剑,很多也胡将刀剑混为一,拿着剑砍来砍去,以锋刃伤人。但事实上,刀才要砍、要劈,而剑纤薄柔韧,本该顺着剑的特,抓住时机、顺势刺——这才符合法自然的真意。
剑,本就是用来刺的。
书文与剑相合,法与自然相合,顷刻间发挥的威力,竟是有了寻常连势修士的五倍不止。
孙峰的实力比连势境修士要,而且不少。可此刻他想挡,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住。
短短几息间,他只能睁睁看着藤甲溃散,看着那“刺”字领着剑,来到了他面前,悬在他眉心要害之上。
唰啦——
风又起了。
孙峰的珠缓缓上抬。
剑未动,但剑意锋利、搅动气,生生在他上切血痕。
云乘月和气:“你别动,受伤了可不太好。”
孙峰一默。他注视着她的脸,凝重之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又是那样欣赏的、喜的、甚至有一痴迷的温柔与喜。
“唉——不愿留,也是无法。”
他叹息,很有些伤:“世人生命再久,也终有烟消云散的一天。这般天成的丽,又能维持多久?”
云乘月淡淡:“死了就死了,没了就没了。非要求永恒,我看你才奇怪。”
孙峰摇笑:“理念不合,心不合……大不合。”
“这书文,实在与你不合。”
翠绿的光,从每一枝条里温柔蔓延。这光并不刺,反而柔和朦胧,像一场清新的风。
漫山遍野的翠意褪去了。
极极蓝的天褪去了。
孙峰上的藤甲也褪去了。
幽蓝的星空重新降临。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正站在一片白光上……也许该说,是一片星光?
云乘月低一看,再四一瞄。
“倒是漂亮的。”她说。
孙峰闭上双。
“——又有何用?不能留,徒增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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