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禁卫多要了几盏灯,摆在阅台上,席地而坐,遥望星空灿烂,饮了些屠苏酒。
鱼郦酒量实在堪忧,喝了三四盏,便觉目眩,摇摇晃晃走到雕栏前,将大半边前倾,朝天伸手,想要抚摸星星。
赵璟恰在这时回来了。
他左右跟着嵇其羽和辰悟,两人扶着醉醺醺的赵璟,一瞧见挂在雕栏上倾倾坠的鱼郦。
霎时三魂去了两魂半,还是赵璟反应最快,推开嵇其羽和辰悟,踉踉跄跄地奔上楼。
鱼郦觉得自己离天近在咫尺,快要抚摸到星星,忽得被人拽了回来。
他上有着重的酒气,几乎要把清馨的紫茸香全都掩盖掉了。
赵璟将鱼郦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走,可怕的记忆瞬间袭来,鱼郦骤然清醒,她激烈挣脱,在地上了一圈,拢衣衫缩在角落里,捧着脸哭泣。
“你这个混!”
赵璟凝着梨带雨的她,痛苦地阖眸,半晌才:“不会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原来他一直清醒,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但是……”赵璟缓慢走近她,目藏着偏执癫狂的光,他指向她的额,“药王万俟灿有一手绝学,曾为被火焚烧而毁容的人换,只要这一块,你忍忍,让她换掉。”
鱼郦咬牙不语。
赵璟上来搂她,带着醺意地轻哄:“只要换掉了,我就封你皇后,从前的事就过去了,我再也不提。”
鱼郦轻笑着呢喃:“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鬼?把我的有思又藏到哪里去了……”
赵璟搂着她的臂弯微僵,冷声问:“你说什么?”
鱼郦抚摸着他的膛,语意凄凉:“你想换我的,我还想换你的心呢。把从前那颗我、疼惜我的心换回来。”
赵璟沉默良久,忽得嘶笑:“心?我早就没有心了。”
他抱起鱼郦,把她丢到床上,围拢过来,着帕使劲她的额,明明那里白皙洁净,却像有什么碍的污垢,抹之不去。
鱼郦闭上,忽听他问:“他还碰过你哪儿?”
暗夜里幽幽的一问,让人骨悚然。
鱼郦阖眸:“有思,你杀了我吧。”
赵璟给她拭额的手猛然停住。
她的声音绵惆怅:“我不能再寻死了,为我这条命,瑾穆和蒙晔付了太多,他们想方设法要让我活去,我实在对自己不了手了。大约还是我太过弱不堪,需借助外力,你给我个痛快的,解脱我,也解脱你自己,然后好好回去娶妻生,我对你没有旁的要求,只求你善待我的寻安。”
酒愁,才能生平常没有的勇气。
鱼郦闭双目,前一片黑暗,她能受到赵璟那冰凉的指尖徘徊于她的脖颈,她秉住呼,释然轻松地等待着将要来的窒息。
再多不堪,以死总能洗净。
可是那双手终究没有落,赵璟抚向她的脸颊,连辗转,幽叹:“你才是混,竟想诓我杀你,你死了,我怎么活?”
他躺在她侧,搂她怀,习惯地想去亲她的额,临到跟前,想起什么,偏改亲面颊。
他已经疲力尽了,拥着她很快睡。
鱼郦睁开,对着穹一夜未眠。
第二日赵璟酒醒了,好像全然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绝不提昨夜之事,如常早起,摆好朝唤鱼郦来用。
如此蹉跎了数日,离治疗结束只剩一天。
这些日上京送来的奏疏变得多起来,鱼郦在赵璟批阅间隙偷瞟了几,发现她父亲的名字现的频率极。
宁殊死了,左相虚悬,朝再无与之抗衡的,既是右相又是外戚,兼执掌书省的萧琅可谓一人之,权倾朝野。
除了萧琅,奏疏上现最多的便是戎狄。
戎狄可汗暴毙,乌图首领乌耶莫多率军冲王夺权,已被戎狄十三奉为新可汗。
看上去都很棘手,但赵璟批阅时面不改,笔畅,周密细致地署。
鱼郦心想,朝野动,边防不安,相里舟的运气还真是好,只怕往后至少五年,赵璟顾不得蜀郡。
她徘徊于阅台,看着清冷的街衢,后传来赵璟的声音:“明日完最后一场治疗,我们连夜回金陵。”
鱼郦抚摸着雕栏,发现赵璟把剑搁在了阅台上,她瞥了几,忍不住去拿起来,试着用右手,手掌拢剑柄,略有些僵,她换到左手,刺去的瞬间,有了个主意。
赵璟迟迟未等来她的回声,抬去看,见她盯着剑神,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狠。
但她很快掩饰掉了,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清媚潋滟的桃眸里溢些笑意。
那夜醉酒后的纠缠,两人都发现了,一个死不了,一个不了手,反倒认命似的平静来。赵璟持了几日她的额,随着奏疏多起来,他日益繁忙,暂时放弃了。
白日他自是衣冠楚楚,雍容矜贵的官家。到了晚上赵璟会反复地问她,占有她的人是谁,甚至喜在两人飘至云端时突然问鱼郦:“你他吗?”
这近乎于自的方式令鱼郦嗤之以鼻,她也看开了,敷衍他,应付他,旁的不论,他的还算好看,反正日得照常过。
但在走之前,她有一件要的事要。
这一夜她去药王谷疗后,敛袖起,拢着青丝冲万俟灿随意:“我想向你讨一碗药,吃去后永绝嗣。”
向来冷静自持的万俟灿吓了一,险些被银针扎手。
看着她这么张,鱼郦微笑着试图解释:“我生寻安的时候太吃力了,那痛楚至今记忆犹新。我倒也不想对自己手这么狠,可是再这样去,我迟早会再怀的。孩么,生一个已是作孽,再生去,只怕辈投胎要畜生了。”
万俟灿仔细观察她,她和刚来垣县时相比已大变了样。
那时她的心事重,终日愁锁烟眉,如今那双秀婉的眉倒是舒展开了,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哪怕说着对自己残忍的话,也是淡淡甚至了一戏谑。
万俟灿火气上来,抓住她的手腕,怒:“凭什么?你就没想过有一天甩了这狗皇帝,找个俊俏贴的小郎君过日,再生上几个孩。”
鱼郦笑起来,笑声如铃清脆,“好好好,我以后就这样,可是这样之前,这关我得先过了啊。”
万俟灿掐腰:“你不用吃,我开一副药,你放那狗皇帝的杯,一了百了。”
鱼郦叹:“他现在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爹非得把寻安捧上帝位,自个儿当太上皇。你不知,跟他比起来,我爹更不是东西。”
万俟灿:“谁说要杀他了,给他绝嗣药,让他再生不孩,寻安不就是唯一的皇,你再熬一熬,等当上太后了,那天俊俏郎君任你挑。”
鱼郦笑容灿烂,眉目间神采奕奕,真的畅想过这好日,果真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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