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为主,脑里装着重生前的记忆,景烨往后无论再怎么失眠多梦,都很难怀疑到有人药这个。
霍野就会更安全。
草草收拾过仪表,差随河灯一起飘城外的两人迎着晨光摇桨返程,把小舟原样还给岸边的船夫,这才一回了将军府。
熟练留门的徐伯见怪不怪。
早些年——少爷还没搬到这座宅院前,便常常半夜溜去,隔天再摸回来,那时景烨尚未登基,韬光养晦,第一次自燕州回京的少爷拒绝各家招揽,一心一意辅佐对方,他也念着“三殿”在朝堂上替少爷求的恩。
但现在……
思及此,徐伯倒觉得,这次能有人和少爷结伴是件好事,至少不必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得像贼。
于是,用早膳时,霍野不仅没收到“拐走病弱主人家外宿胡来”的责怪,反而还从徐伯的神读一缕慈。
素来唠叨的张院判亦安静得很,仅让宋岫伸左腕号了号脉。
明明自己也当过医生,可被对方捋着胡一盯,宋岫竟无端生心虚,偷偷对霍野比了个手势:
若等会儿张院判问起来,就说他隻饮了半杯。
谁料,张院判压没给两人发挥的机会,昨天是什么日他明白,本以为青年会喝到酩酊大醉,如今能清醒着门,已然算个听话的病患。
板着张脸,他故作严肃,“不为例。”
宋岫当即,“都听您的。”
怎么看怎么乖。
遗憾的是,这样和乐的日并没能持续太久,半月后的某个夜,宿在将军府的张院判被急召回,且带走了为哑儿的小寿。
景烨病了。
倒不是什么重症,起初,御医们例开了些药温和的安神汤,几贴服,却半也没见效。
脉象平稳,能吃能睡,亦无疼,仅一宿一宿地梦,噩梦,此等古怪的病,众人还从未听说。
替天看诊,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祸事,稳妥起见,御医们隻得请回最德望重的张院判坐镇。
夜里的紫宸也渐渐变得灯火明。
以景烨对文武百官的防范,自是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免得有人胆大包天起歪心思。
除开某些他意图试探的朝臣。
几日几日睡不好觉,脾气难免会变得愈发暴躁,景烨演了快二十年的戏,面上能忍住,私却烦得要命。
林静逸为皇后,再与景烨冷战,里发生的事也瞒不住他,召回张院判的隔天,他终是念着彼此的谊,了清宁,主动踏足紫宸殿。
以往景烨和林静逸同榻,总能安眠,对方心思净,是他朝堂外的藉,景烨希望林静逸接纳真实的自己,又希望对方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粹。
偏偏这次,也许是因为先前的争执,让景烨认识到了林静逸与自己政见相悖时的固执,他拥着对方,鸳鸯颈,大汗淋漓,竟怎么也找不回最初的心。
不语怪力神,法华寺金莲满池的奇景,林静逸虽有耳闻,却未全然相信,因为他清楚,陆停云过去取得的功绩,并非靠虚无缥缈的佛缘,而是靠能力,靠厮杀,靠边关将士的血之躯。
但景烨日日被梦魇纠缠的模样,又真实到诡异,思虑良久,某个景烨再次惊醒的夜,林静逸挥挥手,遣退人,唤:“陛。”
这是他谈及正事才会用的称呼。
斜倚床,景烨抱住林静逸,受着对方的温,低低应了声。
“关于陛的怪病,我似乎有了绪,”声线低柔,林静逸,“既然陛梦时常念及燕州与陆将军……”
把玩他发丝的手指停住。
拂在颈侧的呼亦变得缓慢冰凉。
林静逸却像没察觉这微妙的警告,继续,“……既然陛梦时常念及燕州与陆将军,何不将真相公之于众?”
“落石,怨愤消解。”
“或许能换来一夜安寝。”
忠言逆耳。
揽在林静逸腰间的那隻手松开了。
偌大的紫宸殿, 忽然连空气都凝固,仅剩彼此错的呼,无形的压迫铺天盖地, 山岳般压于肩。
或许他应该立刻翻跪到床,林静逸想,像那些怒龙颜的大臣一样。
但他却没动。
直到景烨的声音打破寂静,“我以为, 你会站在朕这边。”
两自称,犹如他们的两关系, 林静逸很难确定对方倾向哪边更多,然而有些话, 他必须要说。
一坐直, 林静逸:“臣正是为了陛。”
刚刚经历一番温存, 他青丝披散, 低低地垂着眸, 叫人看不清脸,隻觉得可怜可。
偏偏景烨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前的这个人, 与他再亲近, 也不会为了他放弃原则。
对方心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东西, 天,大义, 从到脚,透着未官场的天真,以往他愿意迁就, 如今却倦了。
“闲熟读圣贤书,怎么会信这些?”轻飘飘地, 景烨勾,“若杀人便要受鬼魂索命,朕岂不是早该被拖地狱,如何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陪在你边。”
语气渐缓,他似乎并未把对方刚刚的僭越当真,可如果林静逸抬,他就会发现,对方眸的笑,仅冰冷地浮于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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