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无劫气吁吁地飞回揽雪阁,就听说他的好师尊已经在白如玉的房间里待了一个时辰了。
红衣少年修指尖琴韵悄然而起,翩翩如舞,仿佛历经风霜,兰苞绽放,曲调极尽妙,无言之自生缕缕幽,洁清雅。上一旁静静聆听的妙龄少女,这一切,勾勒了一幅清耳悦心的画卷。
白如玉的琴技比之妙音门的女修也毫不逊,甚至因为浸风月场多年,已经隐隐形成了自己的派,比妙音门的曲更加通俗耳。
凌无劫莫名起了一自惭形秽之,但一秒又转化成对白如玉的厌恶——真是个男女不忌、卖相的妖人!
青年快步走至她旁,琴音因为他的开戛然而止:“邀月,我们走吧。”
他已经换上一凌家标志的紫衣,上面绣满了银的玄鸟,显得十分华丽,甚至有些哨。然而穿在他上,却是与他气质相,挑不半错。
“要教你几次?”邀月抬眸看他,日光斜穿,照着她的清艳眉目,好似烟山雾,“叫师尊。”
凌无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少女在他最讨厌的人面前拂了他面,他却一脾气都提不起来:“师尊”
“百里姑娘要走了吗?”坐在琴边的红衣少年郎倏地起,一双桃渐渐浮起某难以描摹的东西,仿佛是缱绻温,又好像是离别前的不舍。
她才“嗯”了一声,凌无劫就展一个不加掩饰的、带有烈恶意的笑:“我们就不打扰玉魁接客啦。”
白如玉面上蓦地浮一丝惨白,淡粉的薄在玉雪般的面颊上,甚至有秾艳的意思。他拳握,一声不吭地垂眸,待到那二人离去,才落一滴几不可查的泪来。
十二楼台天不夜,叁千世界如海。
一到了夜里,楚襄城东边勾栏地界便亮起了灯海,火树嶙峋星开万井,将整条街照的恍如白昼。两条香风如梦,银如幻的灯街,它们曲折逶迤,犹如两条光芒四的银河。
揽雪阁前的灯最漂亮,闪闪熠熠,吐翠旋玑,自有登临天市畅沐霞光的觉。
凌无劫带她逛了一天楚襄城,临近天黑又想叫她去凌府暂住,但少女依然不应,兜兜转转绕回这勾栏地界,在揽雪阁对面的酒楼里歇息。
二人临街而坐,桌上一只乌木龙凤戏珠朱漆托盘上端端正正放了一壶酒。壶是青瓷,胎质白细腻,釉幽清淡雅,隐见酒漾。鸟的青纹饰致如画,直飞壶来。
“邀师尊,什么时候能教我一招?”
凌无劫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往她面前一推,她却自顾自斟了一杯白。她虽不是佛门清修之人,但佛教所说酒是昏狂之毒,她以为然。
“你想学什么?”
青年一笑,神采飞扬:“当然是最厉害的杀招!”
邀月不置可否,朝他伸手,“让我看看你的剑。”
凌家世自然不需要万剑山派发的剑。从他满月抓周宴时,便有了那柄名为“无痕”的宝剑。剑锋所至风过无痕,是以名为无痕。
莹白的手掌托住那黑金剑鞘,“唰”地一声将那无痕剑了来。剑极轻,通透明澈,剑刃锋利无比,断发。
“好剑。”
她的天隙光是雷法,覆剑属,雷威力最大;无痕剑属风,风雷最为迅捷。
倒是相。
“我教你,不过——”少女抬眸重新看向他,话锋一转,“我得先问你几件事。”
凌无劫心掠过一丝狐疑,但仍是:“你问。”
“母魂蛊,你知吗?”
他满脸茫然:“没听过。”
那茫然倒不像是装的,或者说凌家世与生俱来便没学过、也不需要伪装。
“那五仙教呢?”
“这个我倒是知。五仙教是个藏在十万大山里的邪派,专修蛊毒十分狠。不过百年前已经被我爹灭教,而且是全歼。”
他说这话时些许骄傲的神,好似全然没有领会到全歼这个词有多恐怖,是极其天真的残忍。
看来这无忧无虑的凌家少爷的确被保护的很好。
她敛眉适时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跟着我,凌掌门没意见吗?难不希望你回凌霄宗?”
少女挲着青瓷杯,凌无劫只觉得心也被这样挲着,只得移开目光:“说来话。诡人,你知吧?”
“略有耳闻。”
此人原是星机阁的叛徒,几百年前练成了星机阁的禁术血鬼阵,能驱使兵,行不可测。不过诡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依附任何门派,鲜少面。
“这妖通望气相面之术,我满月宴那天突然到访我家,说是凌家若想不至覆灭,便不能将我留在凌霄宗、楚襄城。”
“凌掌门信了?”
“这妖虽邪,所言之事却无一不。”他眨了眨睛,语气忽然促狭至极,“我听说揽雪阁开业那天他去见过白如玉,只说了一句话,依我看准之又准!”
“是什么?”
“——万般皆是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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