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茫然又讶异的腔调。
“啊?”
裴邵再一次沉默了。
贺莹也不敢再追问,脑里正在行脑风暴。
病房里诡异的安静了近几分钟。
谁也没说话。
半晌, 还是裴邵开了。
“你为什么要放弃棋?”
话题成功转移。
但是转移到了一个贺莹并不想谈论的话题。
这回换她沉默了。
等到她张嘴准备说以前回答过无数次的答案时,裴邵打断了她。
“我想听真话。”
贺莹又把已经酝酿到咙的话咽了回去。
再一次沉默来。
她已经早就习惯了在别人问“她为什么不继续棋”的时候回答那个标准答案了。
她换了个姿势,不再朝向裴邵的方向,而是仰面躺着,看着天板, 好一会儿才说了那个从来没有说过的回答, 带着刻意的轻松和自嘲的语气。
“为了跟我妈作对。”
说这句话的时候, 贺莹的瞬间被似乎压抑了许久的酸涩难言的绪胀满, 却同时受到了一难以形容的轻快和释然。
复杂又烈的绪织在一起,居然让她有一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其实一直都不肯承认, 她一直都在为当初那个选择后悔。
甚至有些怨恨当初那个幼稚叛逆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自己。
可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就为了争那一气,争那一说过自己以后绝不会后悔的气。
可实际上,嘴上说的不后悔, 只是在自欺欺人。
她当然后悔。
所以每一次看张玉贤的比赛, 看到他在各赛事赢得胜利, 她都羡慕, 甚至嫉妒。
甚至有一段时间那嫉妒已经烈到影响她的绪,以至于她只能刻意不去关注任何有关于围棋的新闻,来慢慢消化这负面绪。
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成为比张玉贤更厉害的围棋选手,可以像张玉贤一样,赢得鲜和掌声还有荣誉。
她本可以不为钱发愁的。
这一切是被她自己亲手毁掉的。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后悔当初的选择,也只是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现在艰难困苦的人生都是因为她一手造成的。
她把自己承受的一切都归结于父母的不公平和贺康的拖累,因为这会让她好受一。
贺莹说那句话之后,忽然有一如释重负的觉,得到了一久违的轻松和平静。
她平躺着,很平静地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虚空,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对裴邵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我那时候可能只是希望我妈能够哄哄我,或者说是骂我一顿也好,至少证明她是在意我的,可她忙着照顾我生病的哥哥,连骂我一顿的时间都没有,她只是让我自己选择,以后不要后悔。”
贺莹的声音轻的几近喃喃:“可她难不知吗?如果我放弃了围棋,是一定会后悔的。她明明知,却不阻止我,是因为她原本就更希望我成为一个普通人,接受她给我安排的命运。”
那个从一生,就被无数次告知提醒的命运,她的存在,就是给贺康上的一保险。
裴邵静静地听着,心有陌生的闷痛。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棋院门看到的那一幕,贺莹的妈妈在哄着一个男孩儿,而贺莹就在不远冷漠地看着,像个外人。
贺莹轻叹着:“可我那时候实在太蠢了,又幼稚又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就算不围棋也能活。”
她轻嘲:“不过我想的没错,不围棋的确能活,只是活的没那么容易。”
“我经常看张玉贤比赛,他几乎每场比赛我都看了。”贺莹忽然轻轻笑了一:“他输了我不兴,他赢了,我更不兴。”
裴邵听得很认真,听到这里,怔了一,随即也跟着她的笑声轻轻地弯了一嘴角。
“我嫉妒他。”贺莹终于能够坦诚的把自己对张玉贤的复杂绪说,这些一直被她认为难以启齿的暗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说了来,而且居然是说给裴邵听,这真是匪夷所思,但她就是说了。
就像是笃定裴邵能够理解她这心似的。
“但是却不只是因为棋,我在棋院的时候就开始嫉妒他了,他家里就他一个孩,每次来棋院,都是他爷爷送他来,他还总跟我抱怨他的爸妈工作忙,没有时间陪他,总是拿钱打发他,可他过生日的时候,他爸爸妈妈会专门请假给他庆祝生日。”贺莹笑了笑:“我那么大,都没有单独过过自己的生日,每次都是提前跟哥哥一起过。”
“所以我总是看他不,棋的时候也会故意欺负他,他都不知。”
贺莹忍不住笑了。
裴邵认真的听着,听到她笑,的闷痛反而越发烈。
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讨厌褚方的原因了。
是因为嫉妒。
嫉妒褚方总是在班里炫耀他妈妈又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嫉妒他总是抱怨他妈妈太黏人,去哪儿都要他陪着。
后来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他都不记得了,也几乎不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很讨厌褚方的。
贺莹忽然转过来,望向他,笑着说:“我也嫉妒过你的。”
裴邵看着她,怔了怔。
贺莹说:“你第一次来棋院的时候,好多人围着你,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宝贝一样捧着,就连我们棋院平时最严厉的领导,都对你特别和蔼,平时在棋院,我才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你一来,就把我的地位给动摇了,所以我就看你特别不顺。”
裴邵默了默,贺莹那时候对他的态度,的确称不上友善。
他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在棋院看到的贺莹张扬又耀,闪闪发光,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但她并不傲慢,总是笑眯眯的,对棋院里的清洁工都很有礼貌,离开棋院的时候还会帮忙把凳摆正,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很讨厌他。
第二次去棋院找她棋,他特地给所有人准备了礼,那几乎算得上是他人生第一次主动向人“示好”。
但她看起来更讨厌他了,一一个少爷的叫他。
他从没有想过,贺莹的讨厌居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贺莹说到这里,沉地叹了气:“早知我有一天会来你家打工,我那时候一定跟你搞好关系。”
裴邵的嘴角不自觉又弯了起来,又很快压平,“晚了。”
贺莹也不禁抿笑了。
“话说……”陪护床的度比病床的度要低一些,贺莹的脑袋从枕上抬起来,看向病床上的裴邵,试探着说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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