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择手段地毁掉他

    为什么装不去了呢？

    大概是因为，潜意识一直很清楚，就算她拼命到尽善尽，在爸妈里，也没一个带把的混账儿讨喜。

    又或者是，她着逃离泥潭的梦，以为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那条跃过龙门的幸运锦鲤考上一名校，嫁给岭之，获得亲朋好友的肯定，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却被无的现实狠狠了一掌。

    用力过猛，容易变成笑话；傻呆呆地躺在小溪里，饿了张嘴，困了便躲岩石的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反而能够舒舒服服地过一辈。

    这世，真是没天理。

    大概没想到最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当着外人的面发火，说来的话还这么难听，男人愣愣地看着姜鲤，嘴张开又闭上，不知该什么反应。

    姜鲤抹了把脸上的泪，扭急匆匆往外走，撞见刚接完回来的妈妈，心里更加委屈。

    她奔昏暗的楼，蹲在角落，伤心得放声大哭起来。

    脚边散落着几个烟，墙上贴着号称能治癌症的三无产品小广告，小小的窗半开，泻一儿光亮，却照不到她上。

    妈妈清楚事原委，很快找过来，轻轻搂着她肩膀安：我说过你爸了，他就是嘴欠，没别的意思。小鲤，别哭了，我们都知你孝顺

    不，你们不知。姜鲤抬起朦胧泪，索破罐破摔，把心里积压的怨愤一脑儿发来，你们什么都不知，你们从来都没有重视过我。用不着我的时候，嫌弃我是个赔钱的女孩，半真半假地商量把我送给别人；他生病了，用得着我，又反过来夸我孝顺

    哪有你们这样的爸妈？她的绪越来越激动，说话的声量也越来越，肩膀气得直哆嗦，我不是家里最小的吗？凭什么让我跑前跑后，背负这么多？是，大家孩小，她不方便过来，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二呢？她比我大三岁，有事为什么不找她？我上升三，明年就要考大学，我的压力有多大，你们真的知吗？

    你二心大意，办事没你靠谱女人手足无措，话说到一半，自己也意识到碗里的没有端平，尴尬地闭上嘴。

    是，我办事靠谱，我心思细腻，所以我活该姜鲤抬起双手，蒙住满是泪的脸，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哭了很久，心里的苦却怎么也倒不净，她睁着红的睛，枕着胳膊，小声泣着说：妈，您当年就不该把我生来。

    但凡是人，都逃不开欺怕的病。

    姜鲤发过脾气之后，再没人敢使唤她事。妈妈拖着雨天便酸疼难忍的，楼买晚饭；大抱着哇哇哭闹的小外甥，提来几袋新鲜果；二拿着护士送来的检查预约单，向医生询问的注意事项，半懂不懂地回来，说话颠三倒四。

    而这场灾难的心没什么文化却靠一把力气撑起大半个家的男人，正惊惶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睛看向窗外枝叶繁茂的大树，时不时咳嗽几声，吐带着血丝的痰。

    他不敢再惹姜鲤，咳嗽的时候努力压着声音，咙咕噜咕噜，听起来反而更难受。

    吃过晚饭，护士专门过来待，晚上还有几瓶药要输，让他们留个家属陪夜。

    男人企图找回一家之主的威严，大手一挥：小竹带着孩回家，没事不用过来，对孩不好，等穿刺结果来再说；小鲤陪你妈回去，不是快开学了吗？好好看书；小芙留来，辛苦一晚上吧。

    姜鲤狠狠心，带着妈妈回家。

    她收拾净的床褥和薄毯，叠好收纳袋，骑着自行车送到医院。

    走病房的时候，一瓶消炎药快要滴完，二趴在病床前，和床上躺着的男人一样呼呼大睡，完全意识不到危险。

    姜鲤叹了气，关掉输阀门，去护士站喊护士换药。

    她将二叫醒，小声：回去睡吧，我守着爸。

    二了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那、那明天晚上换我。

    姜鲤打开手机，看起学习资料，期间扶着男人上了趟厕所，见他的手臂因为输有些胀，跑到超市买了盒冰块，隔着巾敷了会儿。

    男人好几次想跟她搭话，她全都视而不见，脸冷冰冰的，没有半儿往日的亲和。

    将一切安顿妥当，已经是凌晨一半。

    姜鲤将褥铺在床边的空地上，蜷缩成一团，脸朝着墙，想起白天的事，睛又有些发酸。

    许久不见的鬼影悄悄浮现在空气。

    他像人一样坐在她脚边，慢慢挤她和墙之间的空隙，面对面侧躺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她。

    泪再次涌了来。

    姜鲤将白净的面孔埋漉漉、冷冷的黑雾，所有的泪被他吞噬，去往未知的地方。

    虽然拥抱的觉并不真实，冰块一样的躯冻得她直打哆嗦，可她还是需要这安。

    对不起，我来晚了。阿言后悔自己在她最难捱的时候缺席，俯轻声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姜鲤哭得说不话，轻轻摇，左手抬到半空，摸着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在回应他的拥抱。

    阿言见不得她哭，忍不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压抑着翻腾的绪，问：为什么不告诉沈焰？让他过来陪你，帮你分担压力。

    他顿了顿，又：这不是为男朋友的责任吗？

    如果连这都不好，他为什么要拱手相让呢？

    他选择成全他们，是盼望姜鲤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平安顺遂，喜乐无忧，而不是看着她孤零零地躺在病房，对着墙悄悄掉泪。

    可姜鲤还是摇。

    说句自暴自弃的话，她这会儿无比反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讨厌爸爸，讨厌妈妈，讨厌，甚至讨厌沈焰。

    她讨厌所有不能无条件她的人。

    尤其是沈焰。

    他让她动心，又让她受伤。

    他那么无辜，直到现在依然不知她的真面目。可无辜在特定境变成原罪，令她坐立不安，令她咬牙切齿。

    令她想要不择手段地毁掉他。

    姜鲤闭上睛，掩住黑漆漆的瞳孔。

    她自私又疯狂的一面，在这个绝望的黑夜无所遁形。

    好在只有阿言看见。

    好在阿言总能接受她的不堪。

    她哭得累了，靠在阿言怀里，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