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停的这晚上,得意尽兴后心大,倒便睡着了。那时明月已,屋里外都没什么动静,行里又格外温,季良意给他拭,穿好衣裳,将他缠绕的发丝一捋顺,都没能吵醒这只冬眠的雪兔。这是他离京以来睡过最踏实的一觉了,实在值得不被谁打搅。只是当季良意掀起他衣角,抚摸小小鼓起的光肚时,雪兔也未能作什么防备。
季良意摸着这块儿肚,觉得手弹,便好奇其藏着怎样的动静。他俯去,拿脸贴着得意的肚脐,闻到一儿淡香,和一儿别的气味,都很叫人舒心,这气味的源其实是他自己,他没意识到,得意每次和他睡过觉,上原属于自己的气味就少一些,季良意的气味就多一些,直至两三天后才会消失。这使得意一开始就知自己没法摆脱季良意,与其守着这气味孤单老死,不如叫它永永远远地留在上。得意吃尽苦跑来祁州,便是攥死了这份决心,凭其苦苦支撑的。
如今这气味钻到他肚里,着它爹轻捧着,疑惑它究竟是真实存在,抑或只是明月芦,一场幻梦?可惜要么胎儿成形的时间还不够,要么早已随了娘亲一沉梦乡,纵使季良意屏息凝神,像只卷起尾的大豹匍匐在得意上,却也一无所获。
他有些惋惜地从被里钻来,将雪兔搂回怀。然而一等得意的温靠近他膛,季良意便温,心遗憾、缺漏的分,一时间尽都得了补偿,像从未有过似的。
这只雪兔能永远留在边就好了。季良意自私地想,他小时候看异志,读到仙人的衣袖可海纳乾坤时大为惊奇,可一细想,又觉得世间万不过尔尔,没什么值得贴相随的。如今看来,若他真有那本领,恐怕得意这辈连他的袖也不去。然实际上季老将军家教甚严,季良意年幼时鲜有玩相伴,曾为了能留一小只木人,负气走半个多月。被找回来时,光给他理打结的发就梳坏了三把梳,不得不剃了光。后来成了家,又立了战功,回京时风光无限,自以为前程坦,却被一把大火烧成丧家之犬。浪迹祁州十年,功名半纸,风雪千山,他几乎也要变成草原上的石了,结果误打误撞嫁了这位刁蛮的小少爷,才仿佛大梦初醒,把余烬里尚还完整的分一块块捡回来。
黎明时分,人开始清扫屋檐上未化尽的冰。屋外一会儿有几声竹竿敲冰块儿的动静,一会儿没有,得意盖着被,听得朦朦胧胧,迷蒙被谁猛踢了一脚肚,才一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赶去抓季良意的胳膊,不料枕边空空,棉被底就留了一余温,在隔断外厅与室的屏风后边儿,倒是有烛光摇曳。
他光脚了床,走到光亮的地方去,望见季良意坐在屋一角的小几边上读信,披散发,支着脑袋,从锁的眉来看,他的心不大好。一旁炉上煨着的茶壶,正怒气冲冲发着氤氲的汽,尽已拼了命地熏了窗台的木框,也未能引起煮茶人的注意。
还不到晨曦普照的时候,天还很暗,窗开了半扇,只投来一儿类似月辉的微光。冷风挟着腊梅的淡香在屋积沉,地龙的火弱了,得意站在屏风底,光觉得脚掌冰凉,也不晓得回去穿鞋、披衣裳,只呆呆望着季良意浑洁白,发丝光亮,鼻梁英,除了眉的一影,他脸上到是凉如月的清辉,那样冷漠的神,叫他更像座不沾一尘的玉像。
得意或许可以在原地站上一辈的,谁料腹忽地又是一脚,吓得他大叫。季良意闻声回,脸上的惊讶不比他少,急忙捡了袍给他披上,握着他的手问发生何事,是否自己太大声响,让他睡得不好?
得意这回明白,除非屋里闹鬼,今早上发生的一切怪事,都只会是肚底的小豹作祟。他抬着脸,接着季良意关切的目光,左思右想,憋一句:有人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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