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滞留了这么些时日,季良意愈发张祁州的状况。然仇人未死,四媳妇固不会放他就此。尽他承诺会在京城留人,以备寻机动手,但为了验季良意的决心,这女人竟也随他回了大营——比起在老太君底动手脚,与季良意亦步亦趋似乎才是上策,况且这男人在边关浪了几年,狡猾得像草原上的野狼。
四媳妇尤记得当年,季家那二十的少爷从火场里冲来时满烟尘,即没保住至亲,也未救妻,狼狈又颓废,分明还是只烧焦的败犬。
如若不是亲见过那时的模样,面对今日羽翼丰满的季良意,她断不敢在他上耍手段的。
草原上冬的某一天,季良意给了她一支翡翠手镯,虽然已碎成几段、表面还附着血污,但她仍然欣喜若狂。这镯是老皇帝送给老太君的寿礼,价值连城,独一无二。自打这宝在老太君的寿宴上亮了相,四媳妇就没看见她手腕上空空如也过。如果连这支碎镯都不能说明老太君的生死,只怕季良意把老人的颅提来,四媳妇也不会相信。
可惜的是,她非但估了季良意的老实程度,又将男人对得意的意看得太低。这对假夫妻第一回独时,她便期望季良意能动手,可无数次事与愿违后,她不得不另寻路。也是在这个时候,四媳妇同阿史文的见了面。毕竟,让这两人死在羌族人手里,比她自己挖空心思设计容易多了。
有了阿史文的帮助,四媳妇在她布的棋局上畅行无阻,就算其了一诸如何峰这样的差池,她也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得意。另一边,喀什一咬定自己看见得意刺杀了图雅公主,落里讨伐原的绪涨。阿史文趁夺位,正跃跃试。季良意若此时不在大营坐镇,恐怕不三日,羌的铁骑就会冲破城门,闯到老皇帝的寝里去。
四媳妇自以为她不过使了一小手段,就将草原挑拨成如此局面。她和她一样谨慎,任何事不到了有万分把握的时刻,她们绝不动手。但人与望都太好控了,她或许古板了些,但她笃定老将军和季良意不会是例外——这自负之心不无理,季良意嫉恶如仇,却不会滥杀无辜;老太君年轻时冷血武断,晚年却难逃对往事的追悔。四媳妇好似卡在两座齿的一枚麦粒,看似没什么威胁,却暗牵制着故事的走向。
这些年,她隐忍、小心,千般算计,步步为营,终于走到这最后一步,举刀时,手臂难免有些发抖。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的仇,莲心终于可以——”
倏地,在她,猛然钻半截雪白的刀锋。
女人形一滞,随一声闷响,刀尖如何快速地穿过来,便如何快地收回去,白刃经过的地方,现了一狭、醒目的血。
得意来不及躲避,随刃溅的血,像雨一溅满他的侧脸。
四媳妇则像一架折断的风筝:因话未说完,她齿大张,珠浑圆,直直倒去。
她后,仿佛着了火而冒着白烟的季良意,正一面气,一面将剑慢慢收回刀鞘。
那是波在他上的汤人血,遇冷后升腾的气——纵使肩覆血,他依然英俊、大,得像一棵华松。
得意忍不住甩,这些血黏住了他的。季良意伸手,轻抚他的眉骨和窝,这样温而厚重的覆盖在他的脸上,当然是真实的。
他忽然明白,此前缠绕着自己的恐惧,并非是女人手的匕首造成的——如果他就这样无人在意地死去,永远也不会被谁知晓呢?
得意并不怕死,九泉之,起码还可陪伴娘亲。回到从前那样孑然一的日,似乎才最为痛苦。
得意总觉得,自己尚未凄惨到需要被谁拯救的地步,毕竟他已在没什么光亮的泥沼里独行太久,久到被人将真相连起,也只看得见底的淤泥。
似乎连投的光芒也不敢靠近。
而若……而若就算这束光芒并非真实,如面上的倒影,只要愿意停留,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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