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媳妇 - 第三十一章

    没过几天，公主一行启程返羌，大营上无一不来相送。季良意让她带走十数坛粮酒，数十斤牦，还有京城运来的彩绸、烟，缂金丝的团扇和首饰。据说这原的皇帝很钟意图雅，娶她当妃，时不时通过季良意打些女孩喜的玩意儿，想讨公主的心。可惜他一来不知图雅已过了十六七岁年纪，二来不晓得图雅心早已有了夫君的人选。三来正是最要命的，这老皇帝万万不该安排她的心上人去帮忙送礼。

    图雅对酒及其他东西，一概不兴趣，倒是尤其喜坐在车里即将被带走的那位，那男孩漂亮得像个玩，一旦带回去，父王准会以为这是她上哪儿掳来，在她母亲那边，草原更的地方，这样相的少年大多是贵族小的男，且价不菲。

    好在图雅一门心思扑在季良意上，对得意没有太多想法。前者固然待她如家人一般，但家人间可成不了亲。早些时候的饯行宴上，图雅提要季良意随她一回羌，不为什么目的，仅为增两边的关系，走动走动。结果季良意笑而不语，再多只说一句军务繁忙，在场的其他士兵也讳莫如。随她来的使臣，一个白胡老觉得他们对公主大为不敬，着嗓指责了几句。副席上有人便敲了敲桌，说将军若不愿去，他可以代其前去。

    老定睛一看，破大骂：荒谬！这么大个军营，竟让一黄小儿拿主意！

    不过那敲桌人的嘴也很厉害：我拿主意咋了？我爹是正三品朝官，我祖母是护国大将军！那年她来踹那老可汗的瘪，还不知你搁哪个圈里捡羊屎呢！

    得意对他祖母在草原上的战功没那么熟悉，但他多半猜得到老太君当年率军北上时，羌首当其冲的大抵都是山羊胡这一辈。对方果然不敢对老太君多加妄言，只恻恻：我听闻老太君只有四个儿孙，都已成家，唯年纪最小的那个，十四岁那年骑摔死了，没听说过有你这号人！

    突然话：人好好坐在你面前跟你说话呢，如何没有这号人？莫非你又聋又瞎，脑还有病？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在季良意的上，他刚刚才脱的话语瞬间弥散在一片沉默。何峰趁这时把得意攥着的拳拉到桌面去，得意不服气，跟他拧了一会儿，脆被住了整条胳膊。季良意的目光浅浅掠过他们，脸黑得像要暴雨了。

    至于主席上的另一位，图雅公主不大听得懂汉话，知晓得意的意图后，她不假思索就同意了，甚至地向他招手。咄咄人的山羊胡是席间唯一不肯再落座的人，此时也只能大跌镜。

    图雅只觉得，既然想要季良意惜自己，她便要先好好惜他的朋友，原人谈以礼相待，她是这样听过，也确实这么了，少有人看不季良意对这位少年的珍视。况且草原辽阔，到了天，万生，日光温，季良意也许会愿意随她回家，天广路，没有什么是不可等待的。

    临行的这天早上，返程的队伍很，准备得也慢。得意的车停在公主后不远。前一天夜里突降大雪，草地上都是铲平的雪堆。季良意同公主了别，又折返回来送他。两人一路无言，得意正要上车，才忽地被抓住了胳膊，季良意垂眸问：“你何时回来？”

    得意挣脱手臂，反问：谁说我要回来？

    季良意差儿就将他拽来了，得意吼了两声，才讪讪松开手。等人到车厢里坐稳，他盯着帘喊：得意？车未有回应，他静静等了一会儿，仍接着问：听说羌的工匠都是镶玉的好手，你可带上了那只镯？

    一件小从窗里飞来，季良意没一时接住，那东西嗖一砸雪堆里。大路上的新雪遭人踩踏得不轻，行人脚边的雪堆都掺着淤泥。季良意从抓起细细的红绳，那白玉吊坠表面沾了污渍，也被从雪堆里捡来，从左往右横着一裂纹。季良意只轻轻一，这块儿坠就在他手里碎成了两半。

    帘里响起细如晨风的话语声，他连忙走近。

    “……从来都不告诉我。”

    季良意想打断他：“得意，我从未……”

    “骗我成亲也好，你的仇人也罢……谁稀罕知你究竟是什么人？”帘的音量陡然，“你娶过几个老婆，心里有哪个人，与我有何系？你若是本不在乎，把我丢在一旁就是了、不许我来找你就是了，把我送回京城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为什么还要……”

    得意止住声音，竭力不让自己发抖得太厉害。他想说“别把我当作别人对待”，却也没把握剩余的勇气足以支撑自己将话说完。

    “……我不想再见你了。”他着膝盖说。

    偏偏这时候，季良意想不回应他的话语来了。于是车夫走来，问过他的好，上了车。队伍慢慢行起来，在被雪浸的泥地上压几痕，他看见车的侧帘动了一动，不知是风的，还是有人拽着边角，生怕自己回。

    恰逢何峰骑着走上前来，他奉命此次访问的护卫。

    “将军，这……”

    “闭嘴。”季良意的脸比天上乌云还黑，何峰收腹屏息，不敢吱声。

    “跟上去，跟了，把他带回来，一旦事，你不必归队，去阿尔津当男吧。”

    “遵……遵，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