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薪是扶着轿来的,两条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姿势别扭一撇一撇地走自家宅院。
早站在门候着,见他来了,急匆匆迎上来,像见了天大救星似的扑握住桑薪的手:“幺宝儿,侍大人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她凑近才看清自己弟弟如今的形容,一崭新衣裳,桃面带、颈上若遮若掩着几红痕,分明是刚受过床笫间滋的,如何能见人?
当脸灰白,想到让冷脸的侍大人等了这么久,她神也凄惶起来,委委屈屈地攥弟弟的手问:“怎么办呀?”
明显是等着桑薪主意,等着桑薪自己一个人把所有过错都揽。
一阵郁气直冲他的,桑薪想着自己实在蠢到可了,一边理理衣领,走屋——或许李隐也是这么想他看他的。
还没绕过屏风,他就只听到自己爹爹喋喋不休混杂着讨好的腔调,谈话的对象却一言未发,不知是听没听耳朵里。
桑家的主座上坐的正是当今天的第一臣,大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侍大人。
谢兰因不过十九年华,面庞白晳若雪,偏偏乌发血、窝邃,脸上殊无笑意,看上去郁又傲慢,政敌也时常抨击他心藏、有鹰视狼顾之相。
可想而知,当这么个人一言不发地向他走来,桑薪的压力该有多大了。
“你去见大师兄了?”谢兰因冷冰冰地开,视线在桑薪的领游移。
“我去看了一孩们,一时被缠住,让大人久等了。”桑薪笑,手已经衣袖,甚至两都有些打颤。
“哦——”奇怪的是,谢兰因听了这样的回答,角反而微微翘起一些,“我来看看你,毕竟我们快要成婚了,不是吗?”
桑薪看这位少年大人也很瞧不起自家老爹了,将人晾在一旁不说,还抓住他的手,把他送到了主座上。
谢兰因旁若无人地站在桑薪旁边说话:“因为我是第一次当丈夫,家又无辈持,特意求了太后娘娘为我们二人办婚礼,婚服也由我来绣,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万事不必伤神。”
“这如何好意思?侍大人政务繁忙,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不对,是我早就嫁过人,还生了孩,如何得上侍大人,这场婚约还是由大人取消了吧——”
他一噤声了,谢兰因的脸实在难看。
“师兄可以,我就不可以吗?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多想着我一些好吗?”
谢兰因看到他瑟缩的神,又安静了一,才说:“我之后再来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差人来我府上说就好,大师兄那边也不用担心。”
他松开手后,还对着桑薪行了一个告别礼,就要径自离开。
寻到空隙的桑爹爹匆忙来挽留:“大人,不如用个晚膳,我们也好——”
“不必了。”谢兰因冷漠拒绝,心想,他难很闲吗?哪有功夫听这许多废话。
桑薪有幸目睹爹爹从满面笑容到谢兰因彻底离开后,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
“什么东西?对老丈人就这态度,到底年纪小了些,不懂规矩。”
桑薪疼地喝茶,质问:“那爹爹嘛答应他?我现在还怎么人?家里的堂兄弟妹们都在背地里传我的闲话。”
“还有世家的那伙人,我真是死了算了。”
骂他的话有多难听,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爹脸上也难堪,嗫嚅:“你自己不注意,还能怪谁?你如果不嫁给谢兰因,就凭那天的事,更难听的都有,还会当着你的面骂。再说了,谢兰因那小,比李隐狠毒多了,我要是不答应他的求亲,能把你爹送去蹲大牢。”
“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忍心你爹受磋磨,你的娘亲孤苦无依吗?还有你,是个连我都不如的蠢货。”
“幺宝儿,爹要有办法,恨不得你一生都不嫁,就留在家里自自在在的。”
桑爹爹说完,混浊的老里溢几滴泪:“你不想嫁,我还不愿意你嫁呢,现在卢大人也不要咱们了,你的两个夫君都瞧不起咱,爹的仕途还不知怎么着。你往后要是吃香的喝辣的,就得空接济接济你娘亲、,爹爹这把老骨,不也没事。”
“够了,”桑薪满脸隐忍,“我难没有心的吗?要不是还想着你们,发生那事,我自己拿剪割了脖都不肯的,这一天天让我受最大委屈的就是你们。”
他说完,看见自家爹爹老态龙钟的一张脸,还有他跑来,拉住他衣袖呜呜呜地哭,就更加心烦,真恨不能投湖自尽,落个一了百了。
满腔委屈,连晚饭都不肯用,叫他打了一桶,自个在屋里洗刚被磋磨过的。
他爹爹还不知见好就收,在院里又求又闹的,把缠绵病榻的娘亲都惊动了。
桑薪在屋里不声,泪啪嗒啪嗒滴在浴桶。
他和李隐成婚那几年,外人看他得了天大的便宜,一个个都艳羡不已。但两人差距实在过于悬殊,宴会上的那些明嘲暗讽,当着他面给他夫君暗送秋波的世家公小们,还有大家一致赞颂、常拿来和他比较的李隐师妹,他怀时的笨重不便,李隐在床上对他的不尊重……林林总总的委屈都没叫他掉过泪,实在是家里最叫他在乎的那伙人够伤透他的心了。
真是恨不能把他老爹都毒打一顿,远走飞再也不回来!
桑薪一边捂着脸哭,一边恨恨地低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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