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辣汤

                           

                           

    都说雨贵如油，可今年天的雨，却多得离谱。

    项嘉很不喜雨。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这个城市的脏污被一脑儿冲刷来，争先恐后往低洼。

    佳好地势偏低，雨天的早上，趟过的污河，小心避开脏兮兮的垃圾袋、碎玻璃渣，还有各危险品，鞋透，心也糟透。

    将伞撑在角落晾晒，她坐在橱窗后面，望着连绵的雨丝发呆。

    雨天生意很差，一上午都没开单。

    她打着伞去后的街买了个卷饼，吃完回来，迎面撞上程晋山。

    我去送货。短短一两个月，少年已经成为卖鱼摊的壮劳力和梁。

    他弯腰卷起，神气地跺跺黑雨靴，跟项嘉打招呼。

    嗯。项嘉，顿了顿问他，怎么不穿雨披？

    看着雨快停了。程晋山满不在乎地指指外面，没多远，去去就回。

    他前脚刚走，后脚林叔就追来。

    小程！小程！男人抱着个雨披，因为旧伤发作，扶着疼痛的臂膀唉声叹气，这孩，怎么跑这么快？天气预报说要暴雨

    真不让人省心。

    项嘉站起：林叔，我去吧，您帮我看会儿店。

    她趟过污，快跑一段追上破三，将雨披隔空掷给程晋山。

    程晋山扭一看是她，还有儿兴：上来，带你去兜个风！

    淋淋的三车斗，散发着烈鱼腥味的红大桶，引发剧烈颠簸的路况。

    怎么看都和兜风扯不上关系。

    不过，项嘉也觉得在市场里憋得闷，就没拒绝。

    她爬上三车，撑开自己那把旧伞，安静看着路两边经过的行人和车辆。

    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画面降帧，显得破碎又潦草。

    那些令她发自心厌恶的、恐惧的，也变得遥远，脊背难得放松。

    她小呼着清冽空气，肺因寒冷而微微生疼，睛却亮了些。

    哎，昨天教我的那首诗，我已经背好了，你检查检查？程晋山知她不说话，却不住自己这张嘴，总想撩拨她。

    不知不觉间，昔日防备冷漠、浑是刺的狼崽悄然改变，显现同龄人该有的脱和活泼。

    自大与浅薄，也有其可之。

    诗应景

    天街小雨如酥，草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好，绝胜烟柳满皇都。

    雨势渐渐大起来，豆大的雨砸在伞面上，叩在帽檐上。

    街面越来越寂静，显得雨声格外吵闹。

    程晋山就在这喧哗的自然现象里，扯了嗓门，大声背诵文人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写的诗句。

    他的脸上沾满透明的雨，生动明亮，和后桶里跃的鲫鱼相映成趣，是这肮脏世间可贵的鲜活。

    项嘉一时有些愣怔。

    可这鲜活没有维持多久。

    胎漏气，半路罢工。

    说好的兜风，变成义务好事，项嘉去帮忙推车。

    狂风也跟着凑闹，伞面被翻，一瞬间浑透，她冷得直打哆嗦，手也使不上劲儿。

    程晋山骂了句街，把雨披脱，倒半盆，拧披在项嘉上，指挥她去前：你骑车，我推！

    项嘉抹了把脸，手心变黄全是不防的粉底。

    她心不好，连忙低，将脑袋缩雨衣的帽里，急匆匆往前走。

    短短的几里地，漫得像是永远走不到尽。

    把三车停在大饭店后门，项嘉站在檐避雨，程晋山去找伙计接。

    清货算完账，那伙计朝项嘉瞥了，笑得有些油腻：你女朋友？材不错啊。

    雨衣是透明的，遮不住被雨淋的形。

    布料贴在肌肤上，虽然胖了儿，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手一定很好。

    项嘉浑不适，面朝墙，双手攥，指尖发白。

    看你妈。程晋山骤然寒了脸，不不净地骂了一句，将外脱，搭在她肩膀，你先回家，我找地方修修胎。

    这饭店离租屋不远，和佳好恰好形成个三角形，走路几分钟就到。

    项嘉短促地应了声，将男式外的帽也上，边穿边往远跑。

    等程晋山忙完回到家，项嘉已经换好净衣服，重新化好妆。

    看少年脱掉透的T恤，光着膀在客厅走来走去，她连忙避开视线，快步走到灶台前。

    好在程晋山已经学会看人脸，或者说，至少对她的反应锐了些。

    被她的绪染，他也变得尴尬，快速找换洗衣，一冲卫生间。

    寒料峭，又淋了雨，需要儿汤驱寒。

    木耳泡发之后切丝，火和金针菇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段，之后，倒去煮。

    冰箱里还剩半碗汤的底，一并加去，取一儿厚重的滋味。

    不需要煮太久，淀粉勾芡，汤瞬间变得黏稠。

    打散的慢慢加，用筷快速搅拌，形成漂亮的。

    这时候再把切成小段的酯豆腐倒去，白胡椒、生、老、盐、米醋调味，关火盛汤。

    所有的材都很，汤酸酸辣辣，非常开胃。

    程晋山就着馒喝了三碗，了一的汗，打了个响亮的嚏。

    他抹抹嘴角：我去市场瞅瞅。雨天也没多少人，顺手替你看店，你就别去了。

    狗鼻灵，在厕所隐隐闻到血腥味，明白她来了例假。

    为大男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让人帮忙推车，于于理都得照顾儿。

    项嘉却不过他的好意，轻轻。

    她预先盛一碗没有放白胡椒的酸汤，趁送到隔，又问了几句。

    小腹有些不舒服，什么都不想，脆锁房门，窝在床上睡觉。

    梦和以往的差不多，没什么颜，混无章，森恐怖。

    无数只黑的大手从地底伸，牢牢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拖。

    可这一回，她没掉去。

    程晋山开门的声音，帮助她从噩梦离。

    项嘉拥着被坐在床上，双目散，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