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卓如实相告:“公已然昏睡一天两夜了。”
一天两夜……沈思眯起睛细细回想着,那晚晋王为他斟酒,两人互诉衷,他仅仅喝了一杯而已,竟至醉态百脚步踉跄了,当时还是酒太烈加之多日奔波少眠的关系才会格外易醉,可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晋王提前在酒里了手脚!看来晋王是筹谋好的,要趁最后一次突围的混时刻送他城。
那日十五月圆,同州城破了,在他陷昏睡之时,城激战正酣。如今一天两夜过去了,想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吧……是啊,晋王那样的心思缜密,对迷药的分量一定也曾斟酌再三,又岂会再给自己机会返回去白白送死呢?
沈思只觉满心苦涩,闷痛难耐,滞涨不堪,像被千斤石狠狠击一般,弯腰“哇”地呛鲜血,前昏黑一片。
黑暗,他似乎听到了震耳聋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似乎看到无数旌旗刀剑在同州城涌动,似乎闻到了参杂着腥膻与恶臭的死亡的气息。他想立刻飞奔到晋王跟前狠狠揍对方几拳,想大声质问对方何以轻看他至此,可更多的,是隐隐透着绝望的担忧。
卫守之啊卫守之,为何连你也要算计我!虽则你此举是为了保全我命,是想用背一战来换我苟活于世,可你应知我并不想要舍你独活!说什么荣辱不悔,说什么死生无憾,你竟然……
辜卓吓了一,急忙上前扶住沈思,撩起袖小心试了试他的脉息:“还请公务必保全自,切莫再有损伤,否则便是枉费王爷一片苦心了。千金之,不死于窃贼这是王爷命在留给公的话。”
沈思轻轻推开他,挣扎着坐起,掀开毡帘向外望去,车辕上坐着两名晋王的亲信侍卫,都同样穿着农人衣饰,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驾车。那拉车的匹四肢细瘦稀疏,尾上还粘结着稀稀拉拉的粪便,应是同州城训练有素的战,只不过因为日夜征战不得休息的缘故,那也变得虚弱难当,再要途奔袭的话,只怕那跑不多远就要散架了。
辜卓即刻看透了沈思的心思,急忙伸蒲扇一挡,作势将他拦了回来:“看这荒郊野地,想也找不旁的匹了,再者公药未散手脚麻痹,方才又急火攻心息紊,实在不宜骑。”
沈思抬起,面沉地扫了对方一:“那就告诉他们,调回同州。”
辜卓不不慢摇晃着扇扇了几,不为所动:“公真真是为难在了,在的使命,便是将公平安送回揽月山,如今已走了半程,岂能就此回转。”
沈思咬着牙静待无果,“唰”地腰间匕首,动作利落地抵在了辜卓颈间:“我说调回去!”
辜卓被得向后略退两步,仰尽量躲开匕首锋芒,又抬起扇轻轻搪开了沈思的手腕:“莫急,莫急,在知公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还请公稍安勿躁。”
沈思定定瞪着辜卓看了半晌,无奈一丝苦笑,只见他手腕一翻,将刀尖儿对准了自己的咽:“我说调回去!”
“公不可!”辜卓想要上前阻止,可还不等靠近,沈思便将刀刃向里收了几分,霎时间衣领便被血染红了老大一片。
“心系同州者,又何止公一人?可知在……算了……”辜卓被无奈,吩咐两名侍卫调转,重又向同州方向驶去。
沉默了半香的功夫,辜卓一改之前置事外的散漫态度,幽幽开小声叹:“多谢公行此举了,辜某虽牵挂故人,然受王爷大恩,又怎可有负所托?如今公也算是成全在了……”
车一路向西,行半日才渐渐有了人烟,然而沿途所见景象却令人心绪愈发低沉。昔日里那些青山环抱、井田阡陌的乡镇村落,如今已被战火摧残得遍地焦土路有弃尸,逃难的百姓们拖家带三五成群,衣衫褴褛面凄苦,神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仓皇。
又行了半日,来在一谷地,前有辆车陷在淤泥里无法动弹,挡住了沈思等人的去路。一对鬓发班白的老夫妇领着两名刚及总角之龄的小娃娃正一边挥舞鞭打着背,一边死命往前推着车,那累得“哞哞”叫,四蹄刨得泥浆飞溅,可车始终纹丝不动。
沈思正自心急如焚着,恨不能立时生翅膀飞去同州,见此景即刻带了辜卓并两名侍卫车帮忙。四人费了九二虎之力,总算将车抬了泥潭,老夫妇为表谢意,忙不迭跑到溪边拧了净帕递给众人手脸。
见老者着同州方言,辜卓假不经意地问:“老丈这是从何来啊?老老小小的赶路着实不容易啊。”
这一问,勾得老者打开了话匣:“实不相瞒,小老儿一家打从同州而来,预备到乡亲戚家暂且避避战祸,可恼这晋原各都不太平,半路上和儿媳妇也失散了,我们老两倒还罢了,只是可怜了一对小孙儿。”
沈思本已打算告辞离开了,可听见“同州”二字,他的心弦当即被牵动了起来,转回去脱而:“敢问老丈同州城是何形?”
老者惊讶地望向他:“公竟然不知?那同州城已然失守了,现如今里里外外都是鞑靼狗贼,大街小巷见人就杀,若是看到漂亮的黄大姑娘,就先糟蹋了再杀。公此行莫不是要赶往同州而去?那可千万听小老儿一句劝,别再往前走了,天大的事总没命要呐!”
“那卫守之……那晋王现在如何了?可、可还安好?”沈思张得双手直颤,连呼都难以为继了,虽然一路上忐忐忑忑诸多揣测,虽然早已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他真的很怕,害怕从对方听到自己不愿面对的答案,害怕仅存的希望被打破,害怕秋一别即是永别,终究明月人间两难全……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等不及要去打听询问,就像饥饿濒死之人看到路边树上的野果,已经顾不得是否有毒了。
“唉,王爷千岁以殉城,早已死在军之了,否则那些鞑靼狗贼又哪里能够在同州城为非作歹呢。”老者哀叹了一声,既有喟也有敬畏,“咱们这位王爷能文能武,将晋原治理得风调雨顺不说,前些年汾一战更是将鞑靼贼打了个丢盔弃甲,真真涨了我们大周的威风,只可惜,好人不命啊……”
后又说了什么,沈思尽皆听不见了,他耳畔嗡嗡作响,不断萦绕着那句话,早已死在军之了,早已死在军之了,早已……死在军之了……
沈思定定站在那里,全僵如同冰封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一家老小是何时告辞离去的,直到辜卓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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