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轻响,有人来在屏风背后单膝跪拜:“禀王爷,鞑靼南犯,葭州失守,敌军直榆林卫,西北一线告急,请王爷速速派兵增援。”
不等晋王开,沈思腾地一站了起来:“葭州守卫金福禄现如何?”
属略一迟疑,低声答:“生死未卜。”
晋王轻轻拍了拍沈思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朝外吩咐:“去吧,即刻召集众将领到大帐议事。”
“是!”那人领了命,并没有立刻起,而是跪在屏风外迟迟未曾离去。
见此形,晋王眉渐渐锁,心已生了几分不好的预:“还有何事?”
“回王爷话,晋另有急报……”手沉片刻,吞吞吐吐。
第56章 秋霜起,经年尘土满征衣
“还有何事?”晋王语气不急不缓,神泰然自若,只是扶在浴桶边沿的大手却不自觉攥了几分。如今的晋原兵荒烽烟四起,每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都绝不可能是好消息。
负责传令的属“咕噜”吞了吐沫:“是……绯红郡主……”
“呼”晋王吐浊气,忧虑心焦变成了百般无奈,“怎么,可是那丫又闯祸了?”
隔着一屏风,属没办法揣度主心意,只好着据实奏报:“听闻葭州被围,郡主即令孙史调遣一队兵前去驰援,因涉及军机要务,又无上令,故史大人不敢妄动,郡主遭拒之后十分恼火,便对史大人说……说……”
一句话支支吾吾的实在恼人,连沈思也忍耐不住,左右享不得清闲了,他索起扯过件素白衣胡一裹,走到桌案边翻开地图细细研究了起来。葭州只是晋原西北边陲的一座小县城,县山丘连绵,人不足万,守兵也只千余,一旦葭州失守,那位于其南北两翼的吴州和神木堡也难以保存,金葫芦是个死心,为顾全大局必不肯轻易后撤,兵微将寡,困守孤城,只怕凶多吉少……
晋王又怎会看不透沈思的心思,他一边拿起布巾走到沈思后帮忙着发,一边促属:“只说去!”
静默片刻,那人鼓起勇气开:“郡主说……她与金福禄已私定了终,且行过夫妻之实了,若史大人不能平安解救金福禄,她……她……”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腹孩儿一生便没有爹爹了……史大人知事关重大,不敢欺瞒王爷,故特来……”
“胡闹!”晋王一掌拍在桌案上,直震得杯盏颤,“简直无法无天了!”
这话倒使沈思原本蹙起的双眉暂时舒展开了,在脑里遐想一番郡主编瞎话时自以为明实则破绽百的憨模样,他忍不住“噗嗤”乐了声。
见沈思脸上现些许笑容,晋王的满腔怒火也随之去了大半,他先是假意瞪了沈思一,又没好气地吩咐:“罢了,即刻着人告知孙史,就说郡主癔症发作迷失心智,须得禁足府严加看才是。还有,那丫贼得很,为防她使诡计偷跑去,连门窗也要一并封死了,吃穿用度每日只定时送去便可!”
打发掉属,晋王苦笑着摇了摇:“唉……真是儿大不由爷。”
沈思调:“难不是‘养不教父之过’?”
晋王继续帮沈思拭着起发梢滴滴答答的渍:“你还有脸说嘴?若非你在街上捡了个金葫芦银葫芦的回来,也不会引得绯红疯疯癫癫满胡话,我这为人父的确有过错,可你这‘义兄’也难辞其咎!”
说到金葫芦,沈思的脸又渐渐凝重了起来:“守之,你有何打算?”
晋王凤眸眯起,一时间竟沉默无语了。半年多来纷扰不断外困,不止朝廷大军咄咄相,如今又遭鞑靼犯,晋原腹背受敌,战,则兵力分散威势锐减,和,则横遭刁难掣肘,退,则尊严扫地家尽毁,无论如何是没有胜算的。即便有沈思煞费苦心以犯险挣来的三个月,可若这三月之不能彻底摆脱困局,摆在他面前的仍将是一盘死棋。
不多时,军诸将便聚齐在了议事的大帐之,榆林卫已破,葭周失守,敌军一步到底是直取延州还是横扫汾都未可知,形势之迫、境况之危急,众人皆心知肚明。
有人提议脆助鞑靼人一臂之力,任由其顺利取南攻原,以使朝廷方面分不暇,而晋军正可以藉此机会休养生息,也有人主张假意与鞑靼联手,定一纸协议,承诺他日鞑靼若然攻大周,晋王便与鞑靼大汗分东西而治。然而更多人并不甘心向鞑靼作小服低、垂首帖耳,大周天朝上,一城一池一草一木都是祖宗留的基业,为汉家弟又岂可这等背祖弃宗猪狗不如之事?
可这些集聚在心底的义愤却被理智死死碾压着,谁都知,对如今的晋军来说,除非能速战速决一举击溃鞑靼的侵袭,否则战事一旦陷胶着,不用等到朝廷手,他们自己就会先行被自己拖垮。这些将士也有父兄、妻女、侄,他们不怕喋血沙场,革裹尸,他们怕的是大半辈抛家产南征北战,最后换来的不是千秋功业,万丈雄襟,而是败名裂骨涂炭。
烛火铮亮,照得帐恍若白昼,可每个人脸上却分明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争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激愤的,暴躁的,沉默的,笨拙的,消极的,麻木的,你来我往喋喋不休,每个人都在试图说服别人,其实更是在说服自己。偶尔一两声仓鸮的细尖鸣叫从营地后方传来,在两侧山谷间不断回响,无端端平添了许多悲凉之意。
沈思坐在晋王首,只消一抬就能看到晋王的侧颜,透过那张喜怒无形、变不惊的面容,他能很清楚地猜测到晋王在想些什么。毕竟他们都怀有同样的豪夙志,都经历过同样的戎少年。乘我大宛驹,抚我繁弱弓,剑横九野,冠拂玄穹……归究底,这场战争因他而起,于公,他是晋王义,本该先士卒死而后已,于私,他是金葫芦的兄弟,兄弟有难,他理应刀山火海一往无前,更何况能与鞑靼人在战场上手,对他而言也算乐事一件,在他心有一团火焰,从不曾熄灭。
沈思轻轻闭上睛,迫自己冷静来,渐渐的,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抱持着各不同态度的人也都消失了。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总角小儿,被哥哥们带着站在烟尘的校场边看沈家军练战阵,前是战旗被风翻卷得猎猎作响,耳畔是铠甲相互撞击发锵锵之声。他依稀又听见了父亲在教导哥哥们:“凡战,以力久,以气胜,合军聚众,务在激气,气实则斗,气夺则走……”
没错,两军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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