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五儿,他又能在谁的面前放纵抒怀、恣意行事呢?
被困宁城这三个月,他除了饱受饥饿的煎熬,恐惧的折磨,更多的,是心底郁愤难平。老天何其可恶,空给了他一文韬武略、治国安的本事,却教他被困樊笼无施展。同样拥有着大周朝最贵的血统,别人位登九五执掌天,他却只能低三四仰人鼻息。
只不过是途经宁城人困乏,休整两日罢了,谁知偏偏就遇上了叛军围城,简直天降横祸,瞬息之间濒临死境。
人人都可以死,唯独他卫悠不能死,他肩背负着如山重任父亲的大仇,母亲的冤屈,两个弟弟的家命,废太一党韬匮藏珠耗费的多年心血……
同乐六年,父亲因肆恶众、穷奢极、鸠聚党羽等十大罪状被废黜太之位,其妻、皆被褫夺封号,幽禁京城府邸。父亲冤莫白,受尽折磨,最后不得已自戕而死。为了保护三个儿不被斩草除,母亲甘愿委于齐王这只恶鬼,与其暗通款曲。
卫悠永远都忘不掉,七岁那年在后园僻静的榭里,透过窗棂隙和层层叠叠的幔帐,他看见母亲与齐王赤在地上,母亲一边拭泪,一边对齐王笑脸相迎,语央求说不要为难三个孩。齐王嘴里恩恩啊啊地应承着,一双大手不断在母亲周玩,他起面目狰狞地狠狠刺母亲……
那一刻卫悠想要赶掉跑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耻辱像一把大的铁钎,从天而降,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作为儿,他该要宝剑冲将去将齐王一劈两半才是,可他很清楚,凭自己的本领还远远不到,恐怕没等冲到门就被把守在那里的士兵拿了。
最后他悄悄翻跃栏杆,一路狂奔,直至疲力竭才颓然跪倒湖边,借着假山的遮挡,将脸孔埋在两手间压抑地哭泣了起来。一阵风过,树枝被得飘飘摇摇,一只小虫儿从叶片上跌,落到了他的衣襟上。他呆呆看去,只见小虫先是卷缩,脊背拱起,然后向前探去,努力抻,照此一缩,一伸,才能缓慢爬行一步。
那只小虫的名字叫尺镬,系辞有云:尺镬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求存也。
现在他就是一只缩起来的虫,一条躲在里的潜龙。属于他的时机还没到来,但他知只要耐心等去,早晚有一天会到的。所以他一直等着,从总角小儿,成为翩翩少年,再到温青年,他的外表一如既往谦卑谨慎,辱不惊,心却埋藏着一团不甘的帝王之火,那火势熊熊不熄,终将壮大为炙燃天的烈焰!
齐王即位之后荒无度,昼夜饮乐,每况愈,皇位只坐了七个年就一命归西了。在他临死前两个月,他所立的太也因狩猎时坐骑受惊跌落,石而亡。
皇位最终落到了当时并不受的二皇卫先手里,而卫悠最小的弟弟卫谦恰好是卫先的伴读。小皇帝登临大宝,改年号宣正。卫悠隐隐到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宣正元年六月,小皇帝与卫悠、晋王等人微服游,前去揽月山拜访启蒙恩师曾仓先生。曾老先生是不世的大家鸿儒,知天文晓地里,尤擅兵法战阵,曾官拜太太师,后因生淡薄不喜勾心斗角而辞官还乡,隐居揽月山,开办了一所揽月书院。因先皇御赐过“在明明德”四个大字的手书金匾,故而书院人又都自称其为“明德院。”
彼时小皇帝尚且势单力薄,朝廷外鲜少亲信,他有意动用卫谦,又不知该如何安置卫谦的哥哥才好,索就一圣旨将卫悠拘在了揽月书院,其名曰“代帝王孝侍恩师”。
犹记得那年揽月山竹影森森,翠意盎然,黄泥小路蜿蜒前行直通书院而去。因为小皇帝一时兴起提议赛,众人只好争先恐后打飞奔。行至半路,细雨骤起,遥见书院阁楼轩窗探了一颗黝黑的小脑袋,那小应是怕雨丝潲屋打书籍,正放帘笼,不想却被院外疾驰而来的队伍勾起了兴致,他猴孙样儿从窗窜,踩着楼瓦片几个腾挪上院墙,然后就骑在墙上晃着两看起了闹。
当卫悠赶到的时候,那只灵活的黑猴朝他咧开雪白牙齿拍手嚷:“喂,里靛蓝衣衫的那个,骑得不错!”
时至今日,卫悠只要想到沈思,脑海浮现的总是那个神气活现又灵动矫健的黑小鬼。
二人的同窗生涯就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开始了。明德书院那几年间,是卫悠一生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光。他与沈思二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很快便在百年苍松祭告天地义结金兰,了异姓兄弟。
揽月山的半山腰有一间洗心寺,寺后有潭名洗心泉,越过洗心泉,再穿过名为玉湃川的瀑布,就可以攀着岩石登上红崖了。崖之上常年雾气萦绕恍若仙境,举目四望群山俯首。遥听得林间牧童骑着背起竹笛,用清脆童声唱念起当地的小调儿:“揽月山,玉湃川,五百丈,到天边,红崖,有神仙,随风去,云端……”
在那里,他曾对沈思讲起过埋藏心底的仇大恨,也曾将大逆不的惊人之语讲给沈思听,更曾在父母忌日抱住沈思痛哭涕。在那里他立誓言,十年之期,定要把属于父亲的大好江山亲手夺回来!
无忧无虑的日总有尽,宣正四年,皇帝一圣旨将卫悠召回了京师。恰逢沈思回乡探望老母未归,旨意又来得太快,等不及与沈思话别,他只能留一封书信,便匆匆上路了。
卫悠满心惆怅地在津州渡登了船顺南,行老远忽听闻岸边有人唤着自己名号,回首望去,沈思正骑沿着岸边一路追赶,他应是见了留书日夜兼程赶来的,以至衣衫不整髻发凌,与腹上溅满了污浊的泥浆。可惜到达之时,船已开了,两人终究没能互上一声“珍重”。
茫茫无际的芦苇随着风势起伏摇摆,枯泛黄的苇叶被雾气打,在夕余晖泛起斑斑的暗金。沈思单人一骑伫立江边,始终面带微笑,却笑得无比艰涩。捧在怀里的吃落了一地,他没有去捡。那是央求了母亲专门替卫悠蒸制的家乡小,人走了,东西也就再没意义了。
船只渐行渐远,卫悠看见少年的影变成了小小一粒墨,却依旧努力摆动着手臂,挥别远方的旅人。
一阵燥打断了卫悠的思绪,他朝门外召唤:“来人呐。”
侍从应声,躬而立:“王爷有何吩咐?”
卫悠伸一只手:“茶来。”待从对方手里接过茶杯饮了几,他又问,“沈将军歇在何了?可曾起?”
侍从
本站开启了加密功能,部分浏览器不显示第二页 请更换手机默认浏览器或者谷歌浏览器!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