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一扯嘴角,不招惹她,视线落回手书卷上。
纤纤十指动得飞快。顾燕时脸虽冷,心思却活。
由着他这样利利不是办法,她便尽量挑了些简短的曲来弹。偶而也有些分上阕的,她悄悄地在当将音调一转,两阙合作一阙,速速弹完。
苏曜一读书一听曲,不觉间心发笑。
她当他不通音律?
他悄无声息地睇向她,她正弹得认真,眸低低垂着,面上不见什么神,唯独眉心微微蹙着。
苏曜侧支额的手了太。
若他把她这小算计戳穿……
她会哭吗?
玩味地设想了半晌,他姑且放了这份恶意,继续读书。
又一曲终了,顾燕时缓了气。
他昨日着人送去的药膏着实不错。敷了一夜,酸痛已消。现又弹了这么久,竟也没有明显的不适。
她略微活动了一胳膊,就将手又扶回琵琶上,这小动作却还是被他看见:“母妃累了?”他问。
她被问得一怔,定睛看去,他读书的样动都没动一。
“没有……”她意识地否认,他放书:“该用午膳了。”
“那我先回寿安,迟些再过来。”她起,要往外走。未成想他却相邀:“母妃不妨留来用。”
顾燕时脚稍顿,正拒绝,他又说:“免去这一往一返所用的时间,母妃还能多弹几支曲。”
这话令顾燕时怦然心动,她即刻应声:“好。”
苏曜扬音:“来人,传膳。”
语毕便也起,他伸着懒腰踱向寝殿。行至殿门,他又稍一停,转过脸:“在寝殿用膳,母妃请。”
“哦。”顾燕时应声,见他有意等她,匆匆行上前。他等得很有耐心,待她迈门槛,他才跟寝殿。
绕过门三步放置的龙纹屏风,天寝殿映帘,顾燕时不自觉地屏息,边往里走边举目四顾。
这方寝殿在先帝在位的时候,她来过两次。
天寝殿恢宏宽阔。本朝尚黑,但殿若黑不免太过压抑,墙面便浆以暗红,其上再镶玄漆木,漆木雕成祥云、龙纹等诸多纹样,盘于暗红墙面之上,气势慑人。
殿床榻就在这气势慑人的南侧墙,北侧倚窗的地方则是茶榻。正值晌午,窗正有光洒来,原本灼烈的光透过窗纸变得柔和,一方茶榻也被染几许尘之气。
除此之外,殿自还另有书案、衣柜等,俱是颜沉稳的棕红,错落有致地陈设四。
用膳的圆案设在正央的位置,顾燕时行至膳桌前,意识地侧首看他,他勾着笑颔首:“母妃坐。”
她定着神,状似从容地坐来。人们很快鱼贯而,将一珍馐味布上桌。菜肴布齐,他们也并未尽数退去,犹有四人侍立在四周围候命。
顾燕时低着,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动筷,直到他蹙眉:“母妃不饿?”
这话里有几分烦躁的促之意。
她突然回过神,想起自己是辈。她和他一起用膳,该她先动筷。
她不禁睨他一,心生嘲意。
他一面这般她,一面倒还很守“礼数”。
这份不忿在心涌着,她心不在焉地磕了筷,风轻云淡地执箸夹菜。
离她最近的是炒,她没细看究竟是什么,就那么胡一夹。光洁的漆木筷在她手一转,即送至嘴边。
苏曜皱了眉:“姜。”
“咯。”顾燕时刚好咬上,闻言一滞。
他轻嗤而笑,她蓦然局促,浑不自在地将那姜片丢碟里。
苏曜笑睇着她,将手一伸,有意也夹她面前的那炒,悠哉地丢嚼着:“朕又不吃人,母妃何需这样魂不守舍?”
这话说得颇轻佻。
顾燕时面上直了一阵,正不知当如何应,有个宦官了殿来:“陛。”他拱手禀,“淑妃夫人①与张妙仪来了。说是……为岚贵妃的事。”
苏曜眸光微凝,轻笑:“朕去看看。”
说着他就起向外走去。顾燕时悄悄侧首,他,几息工夫已了寝殿,不见影。
太好了,她吁了气。
她辈分,大可不必等他回来再继续用膳。趁他不在时她先吃饱,可比在他底用膳要自在得多。
第8章 哀家
顾燕时瞧瞧地松了气,径自盛了碗鱼汤来喝。鱼汤白,熬得郁,一去鲜香盈满鼻。
顾燕时细品了两,不远的殿门外依稀传来轻柔的语声:“岚妃妹妹这样说没就没了,陛不去锦看看?”
是淑妃的声音。
顾燕时循声看过去,可隔着殿门、又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到。
隐约可闻苏曜沉声回了句什么,淑妃的吻添了几许嗔的韵味:“哼!臣妾知陛是明君,朝政不肯荒废一日,陛却也不必事事都拿朝政繁忙来搪臣妾。臣妾自听说了,这两日陛边添了位琵琶人,日日为陛弹奏呢!”
淑妃的声音,得让人骨发酥。
顾燕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眨眨,夹了枚炸得酥脆的来吃。
转而又闻淑妃矜持地续:“但陛如此,不免将臣妾看得太小心了。臣妾是拈酸吃醋了些,却也不是不容人,这位新来的妹妹……”
淑妃言及此声音一顿,即要往寝殿走:“臣妾该好生与她熟络熟络才好!”
苏曜一声低喝:“淑妃。”
几是同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曼妙的倩影很快自屏风后显形,恰与顾燕时相视而望,短暂的一怔之后便是惊异与尴尬。
“静……”淑妃僵在屏风旁,哑然发不声。
顾燕时芙蓉雪腮之着颗,半边脸颊被撑得鼓鼓的。
她觉自己仿佛秋日里收集松的松鼠。
再看看淑妃——亭亭玉立,艳丽优雅。
顾燕时顿觉局促,然尚未嚼碎的吞也吞不去,一时便滞在,接着吃也不是,吐了也不是。
僵持之间,又一影踱殿。苏曜眯看看她半鼓的雪腮,摒笑,端正一揖:“搅扰母妃用膳了。”
淑妃蓦缓一息,从讶异回过神,匆匆福:“……静母妃万安。”
顾燕时趁他们见礼,迅速又将嚼了几,终于吞咽去。
解了的尴尬,顾燕时凝神想了想,自知这局面于自己无益。
先帝刚驾崩几个月,新君年轻气盛,她这般年纪的“辈”境颇是微妙。寿安原也有过些风言风语,说先帝有位嫣太嫔年轻貌,心思也活络,偶尔碰见当今圣上,总格外“殷勤”……
现让淑妃看到她在紫宸殿的寝殿之这般用膳,不知又会传成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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