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
自打生来起,你的骨就不太好,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好在家境殷实,从没缺汤少药过。
因为虚弱,你从没验过正常人的生活,饮起居都细到不能更细,也小心到不能更小心,其他人总是照顾你,仿佛你是一个一碰就碎的雪娃娃。
一开始,你也抱怨过这生活,想着走屋,像正常的孩一样跑玩闹。可病痛不由人,生病的次数多了,每每醒来,看见阿娘阿爹和哥哥们守在床,个个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担忧疲惫,你心里的那些对外界的向往和渴望,就都变成了日影的白雪,被烈日一晒,消得无影无踪。
能怎么办呢?
渐渐地,你不再提起外面的事,也不再门了。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里,读书、品茶、弹琴、绣,一个娴雅恬静的闺小。
大人家的姑娘,不就是这个样吗?陪着几个手帕赏的时候,你浅浅地笑了,神温和而雅静,和同来赏的朋友如一辙。
岁月过得那样快,那样波澜不惊,好像只是一眨,铜镜里的女孩就从稚气变得婉约起来,一低眉一笑,都是亭亭绽的风。
阿娘说,等到明年的时候,就让你风风光光地嫁。
和你许亲的,是崔家的二公,成熟稳重,行止端方,阿娘说,和你堪称良。
你有些害怕,又期待万分。害怕的是面对新的生活、新的面孔,而期待的,是嫁给从小就心仪的男,从此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是的,你和崔家二公崔越之自小熟识。你们两个定亲很早,因为两家来往密切,府邸相近,又结了姻亲,辈们平日里经常走动,关系极为亲近。
因为不好,你几乎从未离开过家门,此生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崔家的宅邸,见过的外男,也只有崔家的几位公。
崔家统共有五位公,和你熟识的只有年龄相近的两个,二公崔越之和三公崔秀之。三公崔秀之生顽劣,极作人,每次都是崔越之挡在你前,护住后的你。他的肩背并不很宽阔,但能牢牢把你护在后,他的个也并不很,但却能为你撑开一片天地来。
喜上崔越之,似乎是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待你好,世界上也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你还要适合他,你这么信着。
畅想着你们婚后的好生活,你嘴角带着甜笑,沉沉地睡了。
孟夜寒,不知怎么,你着凉了,得了一场小病。
昏昏沉沉醒来时,阿娘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她没发现你已经醒了,只是拿着手帕默默泪,神脆弱得让人心疼。
你睁开的睛默默闭上了。
这景,你见过了太多次,阿娘哭,每次你一病,她就担惊受怕,哭个不停,任谁也劝不住,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温柔地笑,作颜,问你哪里还不舒服,安说月牙儿很快就会好了,不难过不难过,阿娘陪着你。
这样的阿娘,这样悲伤却依然想你支的阿娘,你怎么忍心去戳穿她,让她难堪呢?
过了一会儿,阿娘轻手轻脚去了。
你这才睁开睛。
白云,你喊,声音里带着怒气,谁让你去通知阿娘的?
一旁立着的婢女白云利索地跪,小病了,我自然要告诉夫人。
我告诉你多少次不许这样!你恼了,白云这个丫鬟对你忠心耿耿,可太忠心了反倒是坏事。
忍着,你撑着床坐起,久以来的病痛折磨得你脾气古怪,时而悲戚哀愁不能自已,时而咄咄人言语带刺,尤其是对人,很少能有好的语气,声声指责:这小事问府里的大夫拿份药就行了,何必惊动我母亲?
小,白云的声音恭谨,却不肯有丝毫退步,府上确实有大夫,但药不能随意吃,总要看过以后才能确定。
气氛一时僵持不。
白云仍旧跪着,却一挪动膝盖,蹭至床边,试图把落到腰边的被给你重新盖上。
你坐在步床上,她只是跪地,这么大的度差,任她如何伸手,落的被也搭不到你肩膀上去。可她却一次次的努力尝试着,手臂一次次伸直,着无用功。
久坐容易,没必要和一个人怄气,你索躺了回去,闭目养神。
白云终于把被拉到了你肩上,细心掖好被角,便不再有动作,她恭恭谨谨地低跪着,像一块不会动不言语的石。
站起来,跪着什么?你翻了个,盯着绣着海棠的轻床帐,恶声恶气地揣测:怎么,想等阿娘来给你主吗?
白云这才起。
不消亲看,你知,此刻她一定是眉带笑的,知你心疼她,知你待她好,知你总是会退让,总是会不忍心。
是的,总是。
你心里发苦。
阿娘屋了,重新扑了粉,可圈仍有些红,睛里也泛着血丝。你装作没注意,如常地撒卖痴,磨着阿娘给你心。
小馋猫。她温柔地了你的鼻尖,轻声哄你,月牙儿乖乖喝药的话,我就给月牙儿心,但每次只能吃一块。
不嘛。你讨价还价,握住她的手轻摇,一块半。
好吧,一块半。阿娘很快的答应了,笑容却很勉。
你只是一场寒,过几日便好了,为什么阿娘这次哭得这么厉害呢。
一脸无忧的甜笑,你心里的讶异和不安疯狂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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