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殿，才刚敦煌来信了，说自打他们把那小狠揍了一顿，三个四月了，还养着呢，没见有动静。骋低低禀报，绥姑娘想是为了避风，还没把铺张罗起来，只每日着男装门卖酒，寻着买主，就带着人把酒送到他们房。

    还真有人上她的当。李重骏不屑嗤笑，却又问，都是什么人？

    骋：就是几肆酒馆对了，还有家南馆【1】。

    李重骏顿了一顿，挑起尾掠了骋一，也没说什么，继续整他手腕上的绑带。

    小黄门把牵来了上林苑的承光门，又递上弓弩箭箙，李重骏拿在手里掂了掂，负在肩上翻上。

    今日五月二十三，黄吉日，宜畋猎。

    陛开上林，检阅皇骑。

    今上十四，八个都在安，其三皇的生母王淑妃是太原王氏，六皇的生母萧贤妃兰陵萧氏，虽不比崔卢，亦是储君的有力人选。

    两人不相上，谁也不服谁，各自铆足了气力，铁骢抛鞚去如飞，很快意气风发满载而归。

    魏王时隔五年重回安，又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自然也颇受瞩目。

    然而他的表现实在差人意，竟一只猛兽都没打到，回来的时候，后只有两只野兔，一只豪猪的尸首。

    甚至还不如十五岁的瑞王。

    皇帝和蔼，依旧挨个奖赏了一番，待在建章用了午膳，遣散了众人，却独留了李重骏。

    九郎。皇帝闲闲问，今日可是不利？

    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很好。

    那倒怪了，记得自幼你比弟兄们都机伶俐，十三岁上就能独杀虎豹，怎的在西北待了几年，不说，反倒不如从前了？

    李重骏顿了一顿，平平，儿臣不敢当。业于勤，荒于嬉，儿臣许久不碰弓，难堪父皇谬赞。

    朕在安倒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你在凉州，是很逍遥。

    李重骏跪在御座，儿臣无能。

    皇帝笑了，转而吩咐左右备备弓弩，牵到殿前的平场让李重骏重新骑上。

    远的树林里，只见个小黄门牵来一只梅鹿，另一个小黄门来传陛的谕，

    陛要看魏王殿再一箭。

    李重骏不明其意，略有些犹豫，却还是拉起了角弓对准它。然而待小黄门放开手，梅鹿奔跑起来，离得近了些，他才看，那竟是皇帝豢养在自己寝里的御鹿。

    他挽着弓迟了一瞬。

    只这短短的一瞬，却听嗖的一声，那只梅鹿已经被一只羽箭颈，血溅三尺，倒地搐不已。

    李重骏心大惊，立即寻那羽箭来的方向望去，却正遇上另一支羽箭飞来，他意识地偏了偏，虽躲过了箭镞，却还是的羽尾刮破了脸颊。

    可他甚至来不及抹一把。

    此箭一，倒似一呼百应，不远树林箭啸声四起，几黑影飞掠迂回。

    李重骏也不得其他，急急勒绳纵，弯弓搭箭回一圈，生铁羽箭似一发发银白星，虽个个击，人仰翻声不绝于耳，他却也将箭箙消耗殆尽。

    偏在这时，有两支箭左右开弓同时飞来，他别无选择，索抛了弓箭一跃，呛啷剑来，一个旋，接连砍断了两支，一尺寒光映亮了锋利的黑眸。

    他落稳在地上，却正远远对上殿前的御座，见皇帝在御座上意味地微笑。

    是皇帝在试他。

    李重骏心一沉，忙收了刀，敛尽了凌厉的锋，回到殿当众跪，儿臣该死。

    皇帝淡淡笑：御鹿并非死于你手，你因何谢罪？

    李重骏仍是那句，儿臣该死。

    皇帝呷了一茶，久久没有说话。再开，早已换了一副声，左右侍从退尽，空的殿宇，倒像是冰窟。

    在这皇里，不猎人，便是猎。

    夏日，珠帘半卷，日悠悠移到那边去了，李重骏掩在暗影里。他低着，神晦暗不明。

    儿臣不懂

    就如今日逐鹿，你不杀它，自有人去杀，杀了它，一个便是你。既生来背着李家的姓氏，没有人能够独善其，一味藏愚守拙，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害了自己。九郎，你好自为之。

    那日凉州他自导自演的刺杀，皇帝都知。

    李重骏微怔。

    皇帝幽幽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吩咐左右备车辇，被侍搀扶着起离开了。

    李重骏伏在地上相送，久久伏在地上，再缓缓起的时候，汗的夹袍冰凉，底却是一片骇人的冷冽。

    晚上的时候，的侍悄悄送来一匣卷宗，事关陇西五年前一桩大案。原是当地宝塔寺以借贷为名号，骗当地不识字的百姓签字画押，以几贯钱就当掉自己的土地，以此垦土地，广修寺庙。久而久之，百姓难以忍受，奋起反抗，反被当地官吏关牢狱治了罪。

    虽是镇压了去，可言到底传到了安。

    谁都知，说是宝塔寺的恶，背后还不是在陇西一手遮天的太原王氏。奈何当时皇帝还在扶持王淑妃对抗卢皇后，贞贤太自杀之后，王氏自知难以匹敌，索投靠了崔卢。

    盟友变作了敌人，皇帝忽然又翻这件五年前的旧案给李重骏，意味昭然若揭

    陛是铁了心要对付崔卢，拉殿來頂缸。哎，这样的案，查得好了，必定得罪崔卢；查得不好了，陛今日那番话只怕也不是白说的。殿若去，前有虎豹后有豺狼，架在火堆上，可怎么脱呢。

    阆一向谨慎，可接到这案宗，也不免灰心叹气。

    李重骏只是不语，凝神了半晌，边竟浮起一痕冷笑。

    等到三日后的朝堂上，皇帝闲闲地说要重查这件陈年旧案，征询在场皇谁肯面主持，李重骏站来遂自荐，竟是一脸志在必得的闲适，全没有一丝为难。

    也丝毫不顾及三皇在一旁快要杀人的表。

    皇帝颔首微笑，钦他前去陇西查案。

    于是李重骏在回到安的四个月后，又登上了北上的车。

    临行那日，所有人都脸沉重，偏偏敦煌的侍从又来了，禀报，殿！绥姑娘她

    阆皱眉，低声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去！

    然而李重骏淡淡睨向了他们，虽没说话，阆忙住了嘴。

    绥姑娘她侍卫看着阆杀抹脖给他打，忙低，话到嘴边又换了说辞，成日忙忙碌碌送酒，脚都不沾地，没什么大事。

    ＊

    嗳哟，嗳哟，周小爷来啦！小爷往里边请呀，瑞安倒酒！

    不不不，茶就行，茶就行！

    哎哟，既来了我们这儿，怎么也得吃两，让瑞安陪您吃罢！

    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南馆里，几个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