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天,自然可以看见满大街的孤魂野鬼,无一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或哀伤地看着亲人,或愤懑地打量整个世界。
这些鬼魂注意到张嘉闻的目光,心知他应当见到了自己,各个都惊疑不定。有胆大的还主动上前,请他完结生前遗愿。
他们的哀怨哭诉,张嘉闻只能置若罔闻,毕竟他不是佛陀,救不了众生。
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叫营,其实路如其名,确实是两界的分界。生人哀苦泣,大把大把的纸钱飘洒向空,亡灵纷纷争抢,有些新鬼能收到指名姓的贡,有些老鬼早就断了祭祀,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耍狠,从弱小的鬼魂手分得一杯羹。
张嘉闻拨开对着他张牙舞爪,怨气太重已有些化作厉鬼趋势的鬼魂,反手便是一个往生符,看着他慢慢怨气散尽,离去往生。
雾霭蒙蒙,就在这样的灰调,突然现了一抹红。
那抹红是天地间唯一的亮,刺破所有的霾郁,带着无以比的朝气。
张嘉闻站在原地,视线定在那抹红上,不去看的修罗地狱。
那团红终于蹦蹦地靠近了,杨舟轻依旧穿着那件对他而言有些大的衫,如同广大知识青年一般了条红围巾。
杨舟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全是喜气,“咱们西湾终于了一个大学生。”
似乎见张嘉闻神郁郁,杨舟轻将自己脖上的围巾解来,在他脖上,“虽然是夏天,但总觉得有些冷冷的,你还是多保。”
闷夏夜,蝉都得无力鸣叫,可总有个人能看他心底寒凉。
张嘉闻了,“既然要读大学,你的专业定了么?”
“当然是选我的专啊,”杨舟轻快活地说,“我选了利,日后挖沟挖渠,抗洪筑堤。”
张嘉闻笑了,“不知你的族人会如何看你,我看你先从自己的金川河整治起吧。”
杨舟轻也跟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路上的魂灵,站在张嘉闻后。
说到到,杨舟轻真的买了若鱼苗还有能净化质的草,在某个晚上投了金川河。第二天一早就自己蹲在岸边观察了一会,仿佛这些鱼苗可以一天大似的,慨叹:“实在不知那些井龙王是怎么过的,就这么条河,我还觉得摆不我的真呢。”
张嘉闻站在他旁看着,幽幽:“你放的鱼苗都是你吃的,我从来不知这河也能养好鲈鱼鲑鱼。”
“所以如果我的封地在石臼湖,就没那么多事了。”杨舟轻哀伤。
“还是鲫鱼吧,虽然刺多,但也很鲜不是?刘妈的鲫鱼萝卜丝汤还有鱼汤面?”
杨舟轻心好了些,就看见常在河边棋的几个大爷今日未摆摊,而是在一起骂娘。
“怎么了?”杨舟轻是个自来熟,平时和他们也都关系不错,常能蹭到一两条大爷钓的鱼。
刘大爷气得满脸涨红,将一份报纸甩到他们面前。
“柳条湖事件爆发,日军突袭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和沈城,驻北大营国守军被迫撤退,士兵伤亡近300人。日军十九日占领沈。”
张嘉闻一目十行,一张俊脸满是冰霜,过了这么多年,他本以为不会再受一遍这般的国耻,却想不到这耻辱似乎无穷无尽。
“岂有此理!”杨舟轻都愤慨不已,“这不是贼喊捉贼么?”
张嘉闻蹙眉,忽而眉一皱,“不好。”
杨舟轻看他,许是有旁人在侧,张嘉闻开,只是摇了摇,示意他先回去。
一路不少人都已经知了这个消息,特别是住在左近的大学师生,纷纷走上街,喊着各式各样的号,愤慨者甚至声泪俱。
杨舟轻看着他们,龙和蛇一样,是冷血动,可如今他竟然也隐隐觉得自己的肺腑之间有什么在燃烧。
“你说,本来不关他们的事,为何他们一个个都如此上心,如丧考妣?”
张嘉闻看着那些年轻人,像是看到这个古老国度的希望,“如果有一天印度的那伽突然侵犯了你们龙族的域,将成年的龙王斩杀,、你们的龙女、玷污你们的血脉,吃掉你们的幼龙、砸碎你们的龙,你们会如何?”
“四海龙族同宗同源、皆为亲眷,这些人难都是?”杨舟轻不可思议。
张嘉闻看着他,随手指着大声呼号的学生、倡议抵制日货的商贩、拉着黄包车却满脸愤慨的车夫,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也同宗同源。”
“我们的祖先都是炎黄。”
第二章
张嘉闻一夜辗转难眠,一会梦见金戈铁,一会梦见茹饮血,一会梦见波涛汹涌,一会梦见一男人负一孩童海。好不容易这百年梦境平息了,他又似乎看见苍天无光,日月星辰都被黑雾遮盖,尤其是太,彻底遁黑暗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白布,上面是如同血膏药的日。
他再也无法安寝,睁着睛看着床上帐,睛是消停了,耳朵又开始闹腾,廷雅乐、玉皇礼赞、山呼万岁渐渐远了,尖叫哭喊、厮杀咒骂、哀声悲泣又一同钻耳里。
“你凡心未死,尘寰未断。可你的凡心丝毫未有私心,而是于大公心。既留恋,便连吧。”
张嘉闻又恍恍惚惚地想到东北,想到沈,想到王气……心不断思考着自己担心之事。
到了后半夜,还来不及产生丝毫睡意,忽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飘来,像是有小蛇在地游览。
张嘉闻耳朵动了动,并未睁,“怎么了?”
“我还有一两个月才开学,你既然这么担心,咱们要不要去东北转转?”杨舟轻不请自来,颇不见外地在他床边坐。
“你怎么看来我担心?”张嘉闻用手枕,没好气。
杨舟轻好奇地打量他房,“跟了你这么久,看也看来了啊。你这个盆颜好雅致,简直像是钧窑的。”
张嘉闻“嗯”了一声,翻坐起,“既然要去,那就快些去,你会腾云么?”
杨舟轻一副大受侮辱的样,“你见过不会飞的龙吗?那是地龙,是蚯蚓!”
张嘉闻笑了,“这倒是便利,从前为了迁就你,我了多少冤枉时间、走了多少冤枉路。”
杨舟轻不服气:“明明是我忍辱负重,不信你四问问,坐过船的龙有几条?”
“对,还船。”张嘉闻收拾了几件衣衫,又取了些法,手在虚空一抓,不知将那些东西藏到了什么地方去。
第二日的午,二人已经坐在了沈郊区的一个小饭馆,这里远离市心,但时不时能看见穿着土黄军服来回巡逻的日军。
老板是个面相就很老实的年人,偶尔有日军从店附近经过都要哆嗦一,约莫大多数百姓都躲在家里,店里没有什么人,对他们就显得极其。
杨舟轻注意到老板背对着日本人时面上隐藏不住的愤恨之,不由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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