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帝见了谢琢,还关切了两句:“听说延龄前两日都告病在家,可大好了?”
谢琢垂:“劳陛挂念,已经大好了。”
“嗯,今年冬天较往年更为寒冷,延龄弱,定要注意御寒。”咸宁帝放手里的折,了眉心,心烦地让人把燃着的熏香灭了,又忧心,“今年无定河一些河段,河面开始结冰了,等来年一开,冰层化,再加上雨不绝,河又将泛滥,淹没万顷农田,耕必会大受影响。”
他叹了声气,“农人都难啊,看天吃饭。”
谢琢劝:“陛心怀天,哀民生之多艰。臣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治理得当,一定可以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
“嗯,你跟朕的想法总是相同。”咸宁帝闭上,手指搭在铸金的扶手上,敲了两敲,“朕日前宣工尚书议事,延龄也在。”
谢琢回答:“臣当时正好在殿。”
那日,咸宁帝看完折后,宣来工尚书,让他拟章程,应对患。没想到工尚书当场就开始跟咸宁帝哭诉,说工无人可用,治理河也没有良策,才导致无定河的患屡治屡泛,次次都淹没良田无数。
“你当时言,说是否可以临时开设制科,选特别之士,工任职。这几天,朕仔细想了想,工这些年,也确实没见什么有才的,你的想法很是可取,所以朕两天前,拟了一增开制科的旨意。”
咸宁帝闲话般,苦恼,“希望此次能选可用的人来,朕不奢求,一两个也足矣。”
制科与普通的科考不同。制科通常由皇帝因朝所需,临时诏安排,用来发掘有特殊才华的人,只要登科就会授予官职,立即上任。
“当今海晏河清,人才济济,陛定能如愿。”谢琢眸微凝,原来如此——
两天前,他因寒疾昏迷,告病在家,那天在文华殿值拟旨的,正是盛浩元。
普宁寺,古刹寂静。
温鸣将抄好的经文供到佛堂。
很多稍有钱财的人家想抄经供佛,求得庇佑,但常常受不了抄经的繁琐枯燥,或者本不识字,便会购买手抄的经卷,只在末尾落自己的名字。
而抄经的事,方丈都会委托给借住在寺的文人,付银钱给他们,让他们用来维持日常笔墨的开销。
也是因此,温鸣一直很激普宁寺的方丈。
他将经卷摆好,不敢直视佛像的睛,急匆匆地从佛堂来,见方丈缓缓行来,连忙双手合十。
方丈须发皆白,神和蔼:“听弟说,温施主昨夜腹痛难忍,还抄经到天亮?”
“有人给了我舒缓腹痛的药,吃了两次,已经好多了。”温鸣昨晚睡不着,又舍不得油灯,脆拿着纸笔坐到佛堂里,就着明的灯烛,抄经抄到鸣时分才停笔,此时的青黑很是明显。
他盯着青砖隙间起来的杂草,涩声,“方丈,我昨日所之事,有违本心,更有违人之本,甚至我之后的一辈,都会因此陷在泥潭。”
方丈温和地问:“既然已经知会陷泥潭,又为什么会去?”
温鸣想,是啊,他为什么会去,会在得知陛要开制科后,接盛浩元的帖?
只不过,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最容易抓住的机会——治理河、兴修利,是他最擅通的,也是他曾经的梦想。
可是,就算他确定全洛京的举,找不两个在利方面比他更厉害的,他依然不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能被授予官职。
他回想第一次洛京,雄心壮志,自以为苦读数年,才学在,就算不能在洛京闯一片天地,也能有一席之地可以栖、施展才华。
盛浩元言辞友善、帮他请大夫时,他也以为对方是于善心,或者看重了他以后的前程,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可是,他没想到,在会试的前几天,盛浩元隐晦地问他,想不想知本次会试的题目。甚至,盛浩元说他可以保证他一定榜上有名,殿试,亲面陛。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这是欺骗世人、蒙蔽圣听,是将天举数年甚至一生的勤勉视作无的肮脏手段!
是玩权术,甚至因为能左右无数人的命运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是无耻!
他厉声呵斥,我温鸣绝不会与尔等为伍!
可是,在随后的会试,他落榜了。
他心愤懑,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盛浩元从作梗。
他无颜面对为他劳一生的母亲和憔悴的妻,只能借住在寺庙,更加努力地读书,妄想能够以绝对的才华,破除小人的谋算。
可是,他再次落榜了。
在张榜的当日,盛浩元还特意找到他,满面笑容地恭喜他,说他策论写得非常不错,得了考官的赞赏,其实已经有了殿试的资格。又遗憾告知他,最后,礼尚书以“犯了忌讳”这样糊的原因为由,将他剔除了。
他连着几宿没睡。
他有错吗?
他无力撼动盛浩元和他背后的徐伯明以及二皇,不想因为自己祸及家人,所以他不敢吭声。但他想持自己心的正义,所以严词拒绝了盛浩元的“帮助”和“指”。
可现实告诉他,他错了。
几日前,盛浩元又找到了他,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本次制科,主要是为工选治理河的人才,主考官依然是徐伯明。
他仿佛在数九寒天,跌了满是冰块的潭。
他曾想,没关系,落榜了一次,两次,他可以不断自己的学问,在第三次科考时,不给人任何挑刺和作梗的机会。
可是,如果第三次科考的主考官依然是徐伯明,怎么办?
第四次呢?
甚至第五次呢?
他意识到,自己被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死死压着,半分挣扎不得。
他无比憎恶盛浩元在上,随意摆他人的命运。
他也清楚,一旦他与他们同合污,那么,科举舞弊,将会成为他的把柄,一辈都被盛浩元和徐伯明抓在手里,他只能为他们所驱使。
可是,他还有年迈的母亲,还有一心为他的妻,他曾经答应过她们,要用毕生所学,给她们挣诰命,让她们顿顿都能吃,年年都能裁新衣,不用再熬夜补、省吃俭用,能活得面面、安安稳稳。
于是他去了琴台,在宴主动折腰,郑重地向盛浩元致歉,承认自己当年不识好歹,不知山。
“温施主?”
温鸣形立不住似的晃了晃,避开方丈的搀扶,惨白着脸:“没什么,我还站得住。”
散衙前,谢琢整理好今日用过的笔墨,闲谈般开:“想来此次制科的主考官,应该仍是由徐阁老担任?”
盛浩元:“没错,阁老接到旨意后,还曾叹息,怕自己有负陛重托,心不胜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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